说到底,不为感情左右的人,心里多数藏了一个凉薄的自己。
陈奇可眼下最看重的,当然是他的性命,他的前程。前不久的海誓山盟,除去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后患,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悔了。
而且,宫里的夺嫡争位的事情,陈奇可也不是一无所知。德妃所出的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颇大,为人又端方稳重,比起没有根基的太子来,更得人心。
二公主是德妃手里的一枚好棋子,这会儿被邓太后浪费在陈奇可身上,她们母女两人,正不甘心地盯着陈奇可的短处呢。
陈奇可莫名其妙卷进了德妃和三皇子一系的夺嫡争位,自然只能处处小心,不能丢了自家性命。苏落雪的事情一旦暴露,德妃和二公主一定会想方设法摆脱他。最好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给陈奇可一个罪名,让他永远不能翻身,更不能再做什么二公主的驸马。
明白自己的处境,陈奇可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谢石安的话,他信了七八分,剩下的两三分,陈奇可却是不敢冒险的,只能暂时听命于谢三郎了。
陈奇可见高楼上人影一闪,心知多半就是徐婉如了。可他们两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陈奇可也不会多想,抬脚进了高玄殿。谢石安的话,还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头呢,陈奇可的肩膀,不禁有些耷拉了下去。
徐婉如看了他一辈子,如何看不出来,这会儿的陈奇可,心境不佳呢。之前她看见了谢石安,也不知道,他跟陈奇可说了些什么。
谢石安活了两世,自然知道徐婉如前世丢人丢到家的事情,徐婉如想到这一点,心中难免有些恨意。也不知道,苏落雪进了谢家,而今过的如何。看样子,她和陈奇可,这一生是结不成夫妻了。
邓太后这样乱点鸳鸯谱,肃宗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不过是为了打压三皇子一支的锐气。肃宗正值壮年,不过三十七八岁,最见不得的,就是臣子们纷纷站队皇子。所以,邓太后的做法虽然粗糙了一些,却也符合肃宗的意思。
宫里的势力,一时间彼此平衡,最得意的,就剩了个淑妃。她的五皇子得了个名正言顺的正妃,还得了两个家室背景十分有用的侧妃。
二公主的亲事不着急,德妃千方百计要延迟,自然就假托陈奇可要参加会试。等明年出了名次,公主再嫁,也算得上锦上添花。德妃说的有道理,肃宗倒是也点头答应了。
毕竟眼下的陈奇可,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让他去配肃宗的公主,身份的确是低了一些。不过陈奇可这样的出身,日后才会乖乖听话,在府里老老实实做个享福的驸马爷。
说到底,肃宗也不是不心疼二公主,陈奇可若是能够入仕,只怕未来颇有建树。而今配了公主,人物才华,各方面都还说得过去。
眼下宫里最要紧的事,就是给太宗皇帝过好了诞辰。之后太子娶妻,五皇子娶妻,等过了年,经了会试,才是二公主和三公主的亲事。
邓太后打压了德妃,却也拿了三公主的亲事。邓皇后无可奈何,女儿嫁去永乐侯府,虽然不是十全十美,却也不会辛苦。
黄承志是个没什么出息的纨绔子弟,就算他再不着调,日后太子登基了,黄承志和昭阳长公主,都会敬着三公主。就这么一条,邓皇后也不会太反对了。
利益之外还有人情,邓皇后眼下最头痛的,却是太子的亲事。这孙眉该如何打发,这萧茉和邓淑之间的关系该如何平衡。日后还能提拔谁去东宫,还能娶了谁的女儿做侧妃,邓皇后虽然病着,心思却没闲下来。
好容易宫里安静平和了几天,肃宗的日子,也慢悠悠了起来。这日听说徐婉如进了朝天宫,肃宗倒是找了朱自恒,说起了闲话。
“朱爱卿,徐家的事,你怎么看?”肃宗想起忠顺府长房和二房的肆意妄为来,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他是一国之主,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蛀虫,安然无恙地留在他的京城,波澜不惊地生活下去。
“皇上早有定论,又何必问微臣呢。”朱自恒喝了口茶水,正是今年明前的龙井。这会儿才四月初十,离清明不过十几天,也不知道,这明前春茶,是怎么送到宫里来的,来的还真及时。
见他心不在焉,肃宗有些无奈,把手在几案上敲了敲,“朕想杀了他们,却没个正经理由,而且眼下,也不是好时候啊。”
眼下正给太宗的诞辰祭祀,肃宗实在不好大开杀戒。当年徐婉如走丢的事,肃宗回想起来,就很记恨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了。只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所以他才没有出手。
这次徐家的人,竟然不顾天下百姓,借着天灾强行人祸,拆了堤坝不说,还把定州搅和的一塌糊涂。
肃宗气的,自然是咬牙切齿了。他在宫里殚精竭虑地为天下筹谋,早上每天四更就起床早朝,可这些蠹虫,却日子过的这般舒服,肃宗心里,实在是怒火熊熊啊。
朱自恒跟肃宗相识多年,也交手过不少次,心里十分明白,眼下的肃宗,早已经起了杀心。徐家长房和二房的人,跟燕国公主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这会儿才算踢到铁板了。先是拐卖截杀徐婉如,这会儿又毁了堤坝,坏了民生,肃宗如何愿意放过他们。
不杀徐家两房,已经不足以平息肃宗的怒火了。只是如何杀,却是个问题。所以,肃宗才找了朱自恒商量。
在徐婉如的事情上面,他们两人的立场,永远是一致的。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