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可将自己包裹在大衣里,蜷缩在天台上那张旧沙发中。
此刻已经是灾变过后第二天的凌晨四点半,天还没亮,整个镇子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被烧毁的居民楼还有星星点点斑驳的火光,更远处黛色的山峦能依稀看的见轮廓,只是山脚下早没有了昔日的灯火,曾经在那里的宵夜档和早点摊,纸醉金迷的夜总会和卖车仔面的7-11便利店。以及那些出没在夜色里的春风得意的生意人和早起工作的外地清洁工。都如同唐可吐出的烟雾一般,转瞬就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再也找不到了。
他又掏出一支烟,借着上一支没熄灭的烟头将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大力地咳嗽着。即便是露水已经将他的大衣沁湿,唐可还是不想回到自己的卧室睡觉,他只要一闭眼,家人的样子就会浮现出来。父亲花白的头发,母亲坐在餐桌前抚摸着猫咪看他吃早点的样子。妻子帮他熨衬衣时用小指撩开垂下来的发丝的样子都会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很想拿出手机再看看他们的照片,可他不敢,他怕自己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他怕自己会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楼梯口传来两声轻轻的咳嗽声,唐可扭头一看,是老刘披着军大衣上来了。
“刘叔,这么早啊!”
“呵呵,老人家了,觉少,睡个四五个钟头就够了。”
老刘在唐可的旁边坐下。唐可给老刘递了根烟,从兜里掏出火机给老刘点上,火光照在老刘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天时间,老刘也憔悴了好多。
老刘在沙发里舒展开身子,将腿搁在沙发前面做茶几用的木头箱子上。咪起眼来看着工业园里那些在夜色里漫无目地游荡的丧尸,自顾自的说“那一年打谅山,回撤的时候我们连队被敌人一个半团的兵力分割围困在东溪附近对望的两个小高地上。”
黑暗中,老刘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将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似乎又回到了南方那个炮火纷飞的血肉战场。
他悠悠地继续往下说“战斗打了一天一夜,我们一个加强连,连长副连长都牺牲了,4个排长牺牲了2个。营里机枪连的一个排长就在我边上没多远,被迫击炮炸断了腿都还在战斗,走的时候,血都流干了。150多口子打剩下70多个。折损一半啊。”
老刘用两只手重重地搓了搓脸,沉默了一会“龟儿子滴,x南猴子越打越多。格老子,那时候我真是觉得这条命要留在那个山包包上了。打到后半夜。我们硬是顶住了x南猴子几十次的冲锋。整个连找不出几个没带伤的。我那时候年纪小,才17岁。我们重机班死的就剩下两个人,我魂都吓没得咯。”
老刘自嘲地笑了两声“跟你唐总讲不怕你笑,那时候,心里真是怕的要死咧。还没娶婆娘,就要把命丢在这个光秃秃的山头上咯。那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指导员爬过来。
他是我们绵阳老乡,他爬过来,也像现在一样,我们两个背靠着机枪掩体吸烟,他说‘你娃怕不怕?’我说怕个锤子,我也是从友谊关一路打过来的咧。
他说‘这就对头咯,坚持就是胜利撒,人嘛,就是用一口气顶住滴,一会那帮x南猴子又要瓜西西滴排轮子上来送命咯,你要顾好你的机枪哦’。”
老刘又沉默了一阵子“又打了一上午,重机枪都打报废了,子弹也没得咯,我都想学《英雄儿女》里面演的那样,抱石头砸咯,就在这说话,我们的部队杀回来了。一场战下来,一个连的兄弟伙牺牲加重伤了的90多个,指导员人都不知道被炸到哪去了。可我们还是顶下来了。”
老刘拍了拍唐可的大腿“唐总,坚持就是胜利,人在,就有希望。”
“刘叔,我知道你的意思。”唐可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天台的护栏前,双手扶着栏杆做了一个伸展动作,抬起头望着远处逐渐泛白的天空。“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呀!”
“你娃儿懂的就好,厂里活下来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又没经历过啥子事。李贵永又是神戳戳的样子。这些人全靠你带着才能活下去。你可不能倒啊,抓紧时间去睡一会,天亮还有很多事要做。等他们起来,我会安排卫南几个把那些吃的都处理一下,能多存些个日子。后勤的事情我来顾好,你多跟邓军李贵永商量一下往后该怎么走。好咯,不说了,这里我看着,你赶紧去睡一会,春天早上凉的很,要是生病了可没得医院吊水了。”
唐可说“嗯,我去睡一会,两个小时后起来。一会您看见邓军,喊他带几个人把后墙那个通向江边的小门加固一下。别堵死,找些柜子或者木箱把门堵起来就好。我昨天傍晚到那头观察了一会,顺江边人行道往镇子方向走大约五百米左右的岸边停了一条玻璃钢的电动小艇,是那种环卫所用来清洁江面垃圾的小船,上面没人。我想,如果这边大门实在出不去,那条小船可能是我们出去的另一条退路。”
“哦?这倒是一个办法,那船不大,不过坐个4个人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分批坐船出去。”
唐可摆了摆手,“那个小艇估计只能是作为搜寻物资的用处,不是万不得已的撤离我们还不能用船离开工业区,那个船携带不了什么物资。即便是我们能出的去,到了岸上我们一样要步行。太危险了。我们这么多人,走起来目标太大。”
“说的也是,算了这事搁以后再说吧,你赶紧去睡吧,今天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