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虢一破,南郑便危险了,消息传入新都,蜀廷大震。
杜芦和那帮臣子最怕的其实还不是秦军下西虢取南郑,毕竟就算南郑被秦国攻取,秦军也要沿嘉陵江一侧进入南故道,那种临江栈道险之又险,远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以形容,这仗还有得打呢。他们真正怕的是类似西虢的悲剧会再次上演,带路党真的太可怕了,就是最有经验的将军面对这些人时也会感觉防不胜防。
于是一场对商家的大清洗开始从新都展开,蜀国官员现在正一家家排查商家,但凡是与白家曾经有过生意来往的,哪怕只是曾经从白家商社购买过几十担粮米,也无一例外被列入黑名单中,现在蜀国商界简直是人人自危,白家商社在蜀中经营数年,又有哪一家敢说是与白家没有任何联系的?自危之下或是贿赂官员以求自保,或是干脆逃出城市做个本本分分的农家翁,有性情激烈的甚至率领家人游侠与蜀廷激烈对抗,可怜秦军距离新都还有十万八千里,蜀人的剑刃便染上了无数自己人的鲜血,蜀中经济一时为之低迷,隐隐竟有要崩溃的迹象。
蜀国如今已是内忧外患,杜芦却做出了一个愚蠢无比的错误,竟然下令散关驻军回师南下!主动放弃了南郑北面的第一雄关。散关一丢,一马平川的南郑根本就无法抗衡孙宾的大军,两个月时间不到,一封封鹰书便自南郑向褒斜道和栎阳方向飞去,秦国终于在九十年后收复了南郑故土,嬴渠梁已经可以开宴庆祝了。
而此时号称天下第一奇才的盖世英雄白子却正弯腰抬首谨行谨步,没办法啊,褒斜道的临江栈道太窄太险了,就算身前身后就有范伯和李敌这两大高手护卫,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刻白栋左侧是高耸入云的崖壁,其上虬藤盘绕、蜿蜒如龙,隐隐还有龙蛇一类爬过的涎迹。这也不算什么,路上也遇到几条斑斓色彩的毒虫袭击,都被范伯和李敌挥剑斩杀了,真正可怕的却是右面。微微转首向右面下方看去。那栈道窄得两只脚便能遮盖,只能看到下方滚滚奔流的斜江水,那江水滚滚雷鸣,其中有无数暗流激浪,莫说是人了。就是稍小些的船儿下去,怕是也要撞得粉碎,这地方可不是后世旅游区的栈道,虽然看似危险其实每隔数月半年就有专门的工人整修更换,这条栈道可是号称从夏禹时便已形成,距今怕不是有上千年了?也不知最近一次修整隔了有多少年,如今更是废弃了许多,还需要公输家和墨家弟子一路充当弓兵修整过去才得行人,就连最灵便的木牛流马到了这段栈道也要拆开了靠人力扛过去方可。
若只是行走艰难也就罢了,偏偏这栈道的某些位置只要脚踏上去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那些公输家和墨家的子弟倒是无所畏惧,白栋却是心惊神摇,有几次真是感觉活不成了,恨不得纵身跳下去才好,心中只是暗暗叫苦,早知如此自己充什么大头鬼?日后让小赢驷来收取这蜀中不就好了!正走得满身大汗,背后却被李敌狠狠拍了一记,转身怒视李敌时几乎是带上了哭腔。
“怎么?堂堂西君白子也会怕了这栈道不成?”
李敌吃吃地笑了起来,让白栋感觉他那一巴掌分明就是故意的:“像你这种低腰仰首的走法,只怕走出栈道时腰也直不起了。所以不用畏惧,平日里怎么走现如今就怎么走,有我同范伯在,还会让你掉落不成?别瞪眼了。看看这封加急传来的飞书罢,却不是你那位孙师兄的,是赵良。”
“赵良?”
白栋接过飞书来看,喜道:“好家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褒斜秘密运兵也罢、孙宾顺利收费南郑故土也罢,这都是为了伐蜀大计。此时子午谷还没有开崛,如果要进入蜀中除了绕远走险恶难行且被蜀军处处设关的南故道,就只能靠那条传说中的石牛道了,可这传说终究是传说,赵良究竟能否在巴国的协助下找到石牛道入口,还真是难说。如今看到赵良传来的信息,总算是心中一块大石落下。
“有趣,我倒是想要看看蜀王是如何隐藏了秘道入口。赵良信书来的及时,咱们再过半日也就出了斜谷,便依你先前安排,我与范伯挑选十名精干高手,先行与那赵良汇合,等你整顿大军之后,当可挥军直入那秘道了。”李敌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一路入斜谷出褒谷,却是半个敌人也没有遇到,他真是快要憋出病来了,如今终于有了杀敌的机会,如何会不兴奋?
“如此兄长便多多辛苦了,这一路无前人道路可行,需要翻山越岭,走遍不毛之地,还要绕上一个大圈才能与赵良汇合,谋夺那秘道入口之时,只怕还要一番剧斗,小弟却是无法帮助范伯与兄长,一切都要多多仰仗两位了。”白栋也不觉有些欣慰,只要蜀中一下,秦国便真正大兴,日后在华夏权柄更圣,就是全力对付西方也再无后顾之忧,可说是他全盘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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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深深呼出几口长气,抹了把额头滚落的汗水;明明是入冬的天气,他竟然全身汗透,胸口仿佛燃起了一把无名火,热的恨不得将全身脱~光方趁心意。
近百里的山路走下来,莫说是赵良这种四体不勤的文士,就是久经训练的军士也得喝一壶,何况这是人走得路麽?在苴国向导的带领下连日来翻越了整整十五六条山岭,常常跋涉半日连块安全平整的扎营地都很难找到,怪不得巴王和苴王都不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