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欢蹬着双及膝的长靴走出写字楼的时候,月亮刚好藏进了厚厚的云层,几滴雨哒哒的打在大理石台阶上,路上稀稀拉拉的,都是把脖子缩进厚厚围巾的行人,寒风裹携着雨幕,整座城市一瞬间变得仓惶急促。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23:00,比昨天早了二十分钟,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未读微信,她把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一条来自“姐”:迟来的生日礼物加升职礼物马上寄到,28岁生日快乐!于总!
另一条来自“老大”:这次干的不错,下个案子,客户的房型和设计要求都发你邮箱了,可以试着让底下人干,把担子卸下来。
于欢给老大回了句“好的”,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副耳机塞进耳朵,她一只手揣进大衣的口袋,另一只手撑开一把叠的整整齐齐的雨伞,落落的走进雨中,转过一条立满梧桐的小道,来到马路边打车。
刚站定就看到一辆出租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车头灯的光束穿过厚厚的雨墙逼近,仿佛救世主。
于欢迅速的把伞收起,一屁股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想到这么快打到了车,兴奋的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寒暄道:“师傅!这么晚还没下班那?吃饭没?我到......”
“师傅!我们......”伴随着后座猛烈的关门声,于欢的话语被一个男声突兀的切断。
“嘿我说.......”,于欢饶有兴趣的想转过去普及一下“先来后到的”传统美德,刚偏了个15度角的头,一个侧脸撞进了余光,她的视线着火般的烫了个八成熟,迅速闭了嘴,把头偏回来,向上拉了拉围巾,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无着落的胡乱转动。
司机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在这个暴雨不讲道理的季节,处理拼车大概经验丰富。他看了看于欢,又看了看后座,见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淡定的说:”前边要转弯了,分别到哪啊?“。
后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骊湖小筑,就前边路口右拐那个酒店,特别近,抬头还能看见呢,就是雨太大,不然我们就走回去了”,接着应该是转向了旁边的男人,低低地说:“是吧?”。
于欢心想:声音温柔,爱笑,说明比较开朗,听起来还挺勤俭持家........
“姑娘,你呢?”司机劈头打断了她飘远的遐思。
她应了一下,喉咙没发出声儿,于是清了清嗓子,这一下又用力过猛,仿佛接下来要做个影响世界经济局势的分析总结,清嗓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出租车内。于欢用力拍了拍额头,十分想立刻,马上,跳车!
后座的女人凑上来:“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这个天气是容易感冒的,是不是有点咳呀,我这有.......”
女人伸过来的手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哪能见人给药的“。
行,又多了个体贴入微,乐于助人的优点,于欢翻了翻白眼,略带沙哑的男声仿佛立体环绕,这个声音,用个不恰当的比喻,化成灰她都记得。
后边俩口子还在争论该不该给药的问题,司机又问了一遍她要去哪,于欢开始深呼吸,并且数数,数到第五下的时候,她拉下围巾,笑着说:“先送他们吧,我远一点,也要从那边走。”
司机点点头,她微笑着转身,说道:”没有,淋了点雨,多谢关心!“
后座的女人关切的往前挪了挪,兴致高涨的跟她聊起来,抱怨好不容易有了假期,跟老公来这旅游,却遇到了连绵的暴雨。于欢礼貌地笑着,一边跟她介绍当地吃喝玩乐胜地,一边漫不经心瞥旁边的男人:“难得出来玩,一定要好好玩”。
从于欢转过来那一刻开始,宋祁所有的震惊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了舌尖,这些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冻成了一团,冰在他的嗓子眼,寒气扩散到四肢,他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等宋祁的神经解冻,外面雨已经停了,他们到达目的地,准备下车。杨清正在加于欢的微信,两人在约什么时候出来逛街。宋祁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在自己神游这段时间,她们能聊什么聊的这么投机。
宋祁扶着杨清下了车,他透过司机这边开着的车窗给钱,于欢正出神地看着前方。
“还有什么事吗?”司机皱着眉问了一句,宋祁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于欢愣了很久的神,他在等她侧过来打招呼,但是她没有。
“哦哦,不好意思,没事了”,宋祁猛地收回了自己给钱的手,压了压鼻梁上的眼镜:“谢谢师傅”。
出租车尾气嗖的一喷,像条鱼一样急不可耐的游了出去。于欢扒拉着自己的手机,打了个哈欠:“南湾北路11号公寓,师傅,能再快点吗?我好困啊.........”
她闭上了眼睛,无数个模糊的场景在她脑中闪现,晕成了一大幅抽象的油画,浓墨重彩,什么也看不出来。
到家后,于欢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她没有打开灯,摸着黑,小心地往沙发上一躺,浑身都不想动弹。微信的声音“叮”响了一下,她后背吓出一层薄汗,迅速手忙脚乱的把手机开到震动模式,一系列动作完成后,她在黑暗中解锁屏幕。
“明天九点试婚纱,记得不要迟到。”
屏幕上刺眼的荧光打在于欢的脸上,她动了动手指:好。
对方马上回过来:方便接电话吗?
于欢飞快的打字:不行,颜颜睡了。
“好,早点休息,晚安。”
于欢丢下手机,踮着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