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从梦中惊醒,心脏还在剧烈跳动,气息凌乱浑身布满了阴阴冷汗,沉寂许久的噩梦再次伴随齐潇入梦,追赶自己的士兵,执剑行刺自己的暗者,永无止境的追赶与奔跑,但是每当自己提剑反刺过去,那些人就生生变成了齐渃的样子。
或是满脸鲜血或者哭泣面容,当齐潇懊悔不已时齐渃的脸又变得扭曲,拧成一团慢慢再展开却是一张鬼煞的呲牙眦目,齐潇身体被牢牢桎梏,鬼煞发出像是哭泣又像是欢笑的低吟,随后胸口被它利爪洞穿,疼痛是那么真实让齐潇一次次以为自己将要死去。
手捂在胸口,心脏完好无损的跳动,但是清晰的可以回忆起梦中被撕裂的痛楚,帷幔外一个宫女跪拜在地听候齐潇吩咐,此时还不过三更天,无力的命她退下,重新躺回床上已是睡意全无。
从齐渃离去已有一个月时间,从一开始痛彻心扉到现在形槁心灰,齐潇逼迫自己回到正常轨迹,上朝下朝,批章拟政,除了齐渃走时留给她的签条,齐潇再无回到揽月宫看过。从行程估算他们应该已是到达北旬,齐潇无法细想,只要想到乌蒙与齐渃之间可能也是必然发生的关系,一种狂暴的烦躁会从心底燃起,难以浇灭可又无能为力。
她比自己所想的更加孱弱鄙陋,一切都是自己所为,但是到头来最不可接受的也是自己,她头一回发现人生如此漫长,之后数十年都将如此度过,绝望的感觉自己无力持续。
将所有精力都放在政事,从每三日一次早朝改为每日早朝,所有奏折都由自己过目朱批,直到筋疲力尽不给自己任何分心的机会,可惜,老天有意与她作对,每每从噩梦中醒来,夜深人静时的思念更加肆意泛滥。
终于熬到四更天,穿衣洗漱上朝,听下面臣僚上奏的一个个本子,殿下的每个人都明显感觉到了齐潇这一月来的变化,更为独.裁专.政不容辩驳。
楚屏那边,陆移因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被削官罢免,原本应是处于极刑念在他效命朝廷多年,有过有功,免了死罪。其余有所牵涉的官员都是极刑的极刑流放的流放。可说,楚屏的势力一下子挖空不少。
朝中老臣多是楚屏一手提拔,现在楚屏远在千里之外边疆,陆移落马,几个老臣不由感觉到头上乌纱帽的重量,纷纷明哲保身不再像过去事事为难齐潇。
这日下过早朝,齐潇难得一有感觉心情舒畅了些许,那些冥顽不灵的腐朽老臣们终于松口应了女子皆可应试,这样算来一年之后的秋闱该会有另一番的光景了。
日值深秋再过几日便要入冬,齐潇不急于马上回养心殿,信步闲庭的欣赏院落中深秋的景象,深秋枫叶红似火,夹杂在枯黄的落叶之下,把地上铺了如一条红毯,水中的锦鲤时不时跃出水面吞噬误以为水虫的落叶。
后面是捧着金香炉、金香盒、金瓶、金交椅等等东西的太监,齐潇早已习惯身后这一长串的尾巴,不去过多在意后面窸窣的响声,放缓了步伐踏上由落叶织成的红黄色长毯。
走了许久,一个墨色身影挡住齐潇前路,在这皇宫内也只有它胆敢拦截圣驾,甚至是不满齐潇这数十人的队伍挡了它的去路,抬头对齐潇的眼睛喵了一声。
齐潇蹲下.身,随即后方的太监宫女纷纷跪拜下来,一时间墨爪像是受到了众人叩拜的神灵。
经过半年多豢养墨爪总算是去了大部分野性,所以当齐潇牵起它的前爪时,它并没有像过去那样给她来上一抓,只是乖巧的任由齐潇看着像是溅上墨水的右爪,铃铛在脖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牵起右爪不禁让齐潇想起那人时常沾有墨渍的右手,纤柔白皙的五指竟可以写出隽秀刚劲的字迹,一直认为弱不禁风的女子有着秉节持重的凌人傲骨。如沐春风的笑容,落水滴石的脚步声,还有温暖如玉的性子,连当初明知齐潇取名墨爪是故意挖苦她,她都是对她和煦的微笑。
齐潇被突入而来的思绪激荡的无法回神,墨爪终于是不耐烦,挣脱了齐潇的手,一溜烟的穿过前方密密麻麻跪拜着的人群,消失在树林之中。
再站起身,齐潇发现自己原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皇宫的东北角落,揽月宫就在前方不远的位置。调整呼吸整顿了心情,对绵延石道前方踌躇片刻,起步前往揽月宫。
揽月宫大门敞开,刚跨入院子裳儿便从里面急急跑出,见到是齐潇,脸上的光彩稍纵即逝,神色黯淡的叩拜行礼。和一月前相同的院子,两边刚栽种下的花苗叶已枯黄,单单只是少了一个人就感觉异常冷清,明明过去自己前来从未感觉揽月宫是如此毫无生气。
虚抬手腕让她起身,不想被后方的人群打扰,命他们在外守候,同裳儿一起走进外厅,东西和离开前别无二致的摆放在那,几根毛笔悬挂在笔架上,由于主人的长久未使用,笔尖收干缩紧成一个个倒锥。
躺椅,坐凳,案子,还能回忆起她慵懒躺在躺椅上看书,坐在案前认真执笔的样子,案上放了齐渃最喜欢的基本书籍,过去闲来无事时她总会反复斟读。
《镜水缘》,《三书叙》还有几本文集,把册子拿起下面整齐叠放了一张张写满字迹的宣纸,想起从江州回到京城之后,齐渃每天除了看书便是习字。
随手拿起其中一张,上面的内容却是让齐潇呼吸停滞,双手不由握紧起来。
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了当初在江州学会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