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为乱,祸及社稷,朕自危扶以内,宁不知何夕,知天命之年逢事,若景上意?今宁王恪德至孝,恭诚五略,有文帝之风,承景家国,当王天下,朕肖前人洪德,禅位此子,敬告宗庙,通达四海,钦此。”
圣上平叛归京,三王之事尚悬而未决,便发下禅位诏书,平静了没两日的京城立时便如滚油添水般沸腾起来。
无论众人如何作想,既已发了明旨,禅位之事势在必行,钦天监算了黄道吉日,正是六月十八。因着同姬谦结契之故,沈宅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
“往年也未见这些人多殷勤……”锦绣提了一串玲珑粽子挂好,看着一拨人远去的背影,口中嘟囔道。
“习惯了也罢了。”沈瑜林看看外间暗下来的天色,吩咐道,“先煮肉粽,娘亲说那个不易熟,旁的明日现煮也来得及,不必留晚膳,我出去一趟。”
说话间他便换了一身浅青长袍,也未束冠,只用寻常玉簪绾了发,匆匆离去。
锦绣拨了拨五彩缤纷的玲珑粽子,嘟嘴道:“生就劳碌命,好好的重阳假也不知歇歇。”
沈瑜林很忙,几乎是脚不沾地,天下即将易主,牛鬼蛇神遍地,闲杂乌糟事也随之而来,多的是官员生事,地方躁动。
监举司发展到如今,职能众多,顶了御史台,吏部,户部等诸多部门部分的用处,属官品级却多低微,用民间的话说便是“县令官做了相爷的事,来年开春还领七品的饷”,可见一斑。
陈相如今已不大管事了,他有三子,两个做了一方大员,最不成器的也在军中脱胎换骨,步步高升,人生如此也了无遗憾了,惟一的牵挂便是手中握了几十年的相位。
他极欣赏沈襄才识,曾有意培养他继承这位子,无奈沈襄天生淡漠权事,并不愿入仕为官,经了几年观察考验,老狐狸陈仲先将主意打到了沈瑜林头上。
在陈仲先看来,沈瑜林简直是天生为相位而生的。论背景,孤臣,纯臣,冥妻结契,无子继,所谓太上忘情而至公,又有圣上的宠爱在,不愁他私欲忘公。论能力,少年入仕而自成一脉,将监举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明明盖了各部众多职能,却仍能左右逢缘,为人处事沉稳大气。虽论资历有所不足,可比起那些所谓的相位候选要好得多,他当年不足而立时封相,自然不会因着年纪而小瞧沈瑜林。
如今陈仲先日日进出走动都要将沈瑜林带在身边,时不时提点几句,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打算。无奈连姬宸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令沈瑜林分担些陈仲先的公务,向众臣暗示了他的态度。
姬谦原是想教自家少年歇几个月差事,好生将养身子的,如今却是打了水漂,只得令太医一日三顿为他熬药,到了晚间再亲自压着自家少年用药膳罢了。
沈瑜林抿了一口紫参乌鸡汤,微微皱眉道:“我总觉得现在身上一股子药味,比那开药馆的还重些。”
姬谦闻言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神色柔和,道:“周御医说了,那云寒香同药性相冲,不可再点了。”
沈瑜林抿唇,捧了汤盅一勺一勺地慢慢喝,熬了一夜的乌鸡汤味道鲜美,偏偏加了许多药材,尤其是紫参,混在一起口感怪异至极。
“听闻齐家被撤了镇国公之位,贬为庶民,世子妃那里可是又闹上了?”沈瑜林缓缓道。
姬谦浅笑道:“元亦不在,没人看着,可不就像乌眼鸡似的斗起来了么?她倒是有心眼,想拿腹中皇孙做筏子,我令人将她禁在房里了。”
沈瑜林只道:“蠢。”
一个出世的皇子顶得上十个流产的胎儿,又是长子嫡孙,若谋划得当,皇后做不成,一个贵妃是跑不了的,做了一年多当家主母,眼皮竟浅成这样,也实在是奇葩了。
姬谦道:“有时我真庆幸你是男子。”
沈瑜林疑惑地挑眉。
姬谦微微笑道:“情爱之事向来由深至浅,若一人依附另一人,再炽烈的情终会在现实或猜忌中冷下来。而若二人并肩,互相扶持着走下去,反而会在爱驰之前,化做深情。”
“你倒懂得多。”沈瑜林轻笑,戏谑道,“若有一日女子能同男子并肩,你待如何?不要我了?”
姬谦叹道:“已有悍妻镇宅,本王也只得空羡后来人了。”
沈瑜林横他一眼,见他凄哀模样倒颇像回事,撑不住低低一笑,有如桃花吐蕊,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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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九十九重天兮,下潜黄泉极,问鲲鹏兮天之奈何,答曰相依。玉石碎兮,情之起,与君相守兮红尘因渡,乘风去。”
姬明礼闭上眼,伴着琴音道,“我欲与君相……”
“停——”姬元亦黑着脸起身,“这就是所谓百试百灵的法子?小叔公你耍我呢!”
姬明礼无奈地睁眼,哼道:“果然是黄毛小子,不解风情,寻个清风朗月的亭子,穿身漂亮衣裳,这曲子一弹一唱,勾个小毛头还不跟玩儿似的?”
姬元亦抿唇,他能说自家那小毛头五音不全,逢琴必睡么?
姬明礼叹道:“要不然去寻他长辈做个主,结道五年契也罢了,至于这么抓心挠肺的么?”
姬元亦苦笑一声,转头便往门外走去。
姬明礼满心以为姬元亦不过是少年人一时魔障,不耐地皱了皱眉,道:“你父王连召四遍了,再不归京只怕赶不上登基大典,你想丢了太子之位不成?”
姬元亦顿在门口,双拳紧紧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