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子弟自有傲气,礼贤下士对旁人来说是贤良,落到同族眼里却是笑话,他这好侄儿是在讽他母族积弱,妻族平平呐!
姬元亦却不在意他反应,又朝姬谦道:“父王,这些日子军中清苦,孩儿甚是想念王府,欲提早离席,可好?”
姬谦略抬眼,知道他是得了些风声,不欲掺和,便颔首道:“同你皇祖父说一声,便去罢。”
姬元亦微微一笑,举杯对永宇王并永宣王道:“侄儿年幼,以茶代酒敬五叔六叔一杯,失礼。”
永宇王面色不变,目光微冷,同旁人敬的是酒,敬他便是茶水,果真是羽翼渐丰,不将他这五叔放在眼里了!
永宣王生得圆润些,心思也憨厚,笑道:“无妨,酒喝多了伤身,看看你六叔,就是管不住嘴,三天两头地请太医……”
永宇王脸色微沉,道:“六弟。”
永宣王立时住了嘴,面上带了些委屈之色。
姬元亦对他这诸王之中最蠢笨的六叔观感倒好些,当下笑道:“多谢六叔提点,侄儿先行告退。”
永宣王挠了挠头,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元亦等等,你这一去五月,齐儿赵儿都问你好几回了,等你有空,能不能……带带他们?”
姬元亦微怔,想起小时候这两位堂弟对他多有依恋,不由有些迟疑地看向自家父王。
几个兄弟里,除了闲云野鹤的七弟,姬谦也只对这生性纯良的六弟有些手足之情,虽党派不同,倒也不怎么防着他,微微颔首。
永宇王的面上有了些难堪之色,无他,因陈天赐之故,他去年方娶了王妃,虽有几个庶子,可俱是侍妾通房所出,身份比寻常世家侧室所生的庶子还不如,哪里够格当永宣王两位嫡子的玩伴?他一向自视甚高,这事着实是他一件污点,如今被这蠢材弟弟当众点出来,焉能好受?
姬谦也不在意,淡淡道:“元亦身为同辈长兄,照顾幼弟本是应当。”
永宣王笑呵呵地道了谢,完全没发觉自家五哥阴沉的面色。
沈瑜林离得不远不近,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失笑。
怨不得七王争储,到最后得了善终的唯有永宣王与其弟,这二人生在皇家能有这番豁达,焉知不是大智若愚?
酒过几轮,案上菜肴便冷了,宫中御宴原不是为了吃,自然也无人在意。沈瑜林敬了圈酒回来,刚落座,便听上首有人道:“三哥此番为父皇分忧战事,众兄弟羡慕得紧,适逢其会,儿臣得了件利国利民之事,还望父皇应允。”
沈瑜林心中一跳,抬眼看去,说这话的却是永宇王。
见众人俱朝他看来,心知胜负在此一举,虽对那与空岛来人还有几分犹疑,永宇王却是顾不得那许多了,当下愈发谦恭道:“还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姬宸歆如何不知他这几个儿子明争暗斗,半分同室之谊不存?只是他曾历战火,深奉强者为尊一道,只要于姬氏江山无碍,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也不会偏坦了谁,听了这话,只略颔首道:“你说。”
永宇王一喜,心中斟酌了一番,实在想不到与空岛开出那般优厚的条件以求他□□上国的庇护,能有什么陷阱,便开口道:“儿臣年前收揽了一门客,几番相交之下得知一事,原来那门客来自海外霸主与空岛,此番前来却是为了海上贸易之事,欲与我大晋交好,却上报无门,不得已求到儿臣处……”
年轻官员并一些世家小辈不知事,只以为这永宇王果然得了件天大的好事,海上行商多有利益,而若有那与空岛借道,更是暴利,此事若成,只怕这永宇王的势头又要翻上几番罢。
只有寥寥几个老臣眼神闪了闪,面上却未带出异色。
姬宸歆高踞上位,众人看不见他面色,待永宇王说完,永宣王挠了挠头,离席跪在永宇王身旁,口中道:“儿臣附议。”
永宇一派的官员事先也得了风声,当下便有人跟着跪到二王身后道:“臣附议。”
“臣附议。”
“微臣附议。”
……
泱泱一片。
席上顿时鸦雀无声,后头场上的歌舞也悄悄散了个干净。
沈瑜林目光中闪过了然之意,这大抵也是因着永宇王母族卑微,不能帮扶于他,手中势力多为朝中新贵,有见识的老臣又大多处还在卿家这样观望的态度上,这等机密要事定然被他捂得极为严实。
宴中沉默良久,上首姬宸歆忽淡淡道:“今日是为陈家两位爱卿庆功洗尘之宴,不提国事。”
永宇王心中就是一咯噔,他虽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但细思之下还是不知此事有何不妥,忍不住道:“父皇……”
姬宸歆道:“老六近来心思有些浮躁,去将君子诫抄三千遍,老五……且去重华殿待些日子静静心罢。”
重华殿为皇室子弟受罚之所,一应事宜由圣上叔父,姬氏族长义忠老亲王掌管,一旦进去,便是储君之尊也得按规矩来。
一进重华,永不为储。
永宇王面色霎时惨白一片,回过神,不由抬头道:“父皇,儿臣不服!此事明明与国有……”
姬宸歆却不听他辩解,闭了闭眼,面上带出几分疲惫之色来,“都散了罢,明礼陪朕去请皇叔。”
知道事成定局,再多解释徒增笑柄,永宇王低头,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鲜血淋漓,方一字一句道:“儿臣……谢恩。”
姬谦远远同沈瑜林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两人都没想到这与空岛这般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