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青搬了只小板凳坐在营帐角落擦他的刀,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雪深难行,当走寒门关。”
“雁回关路近,当走雁回关!”
“京里的少爷兵少说屁话!老子生在边城长在边城,这点经验还没有?要是走那雁回关,妥妥出不来两万人!”
“放你娘的屁!爷爷我跟着圣上打叛军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呢!”
...
这回援军凑得匆忙,三十万大军里头陈延青嫡系有二十万,再加上七万京城驻军,两万杂牌军并一万新兵。
因着京城驻军所占分量不少,职位又普遍高些,军中渐分两派,一派为边城系,一派为京城系,这一路行来两系却是摩擦不断。
陈延玉揉了揉发涨的额角,瞥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陈延青,差点气乐了,军中能镇得住这两系的除了王爷就是他哥,王爷不好管这事,他哥......不想管这事......
于是陈大军师过上了两边和稀泥的日子。
陈延青一把窄刃弯柄半月刀来回擦了六七遍,照得人影湛清,抬头扫了营帐中吵得热火朝天的众人一眼,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从怀中掏出一份纸笔,就着膝头涂画起来。
墨是石墨笔,沾点水就能写字,军中多用来传急信的,陈延青和赵嫣然两人都不识字,回回找陈延玉代笔,赵氏念信也太麻烦,陈延青就想出了画画这辙。
陈延玉若有所感地抬头,正见那边角落里某人奋笔疾书的身影,嘴角一抽。
陈大元帅,你醒醒好吗?你的军队在内讧啊!
...
姬元亦听着天禁卫的汇报,同姬谦相似的黑眸微微眯起。
“寒门关,雁回关......”他低喃几声,忽挑了挑眉,道:“探路的人怎么说?”
跪在下首的人玄铁覆面,黑衣严裹,他声音极为平稳道:“寒门关绕行雁回谷,五卫用了八日方回,雁回关奇峻,七卫用了一日便归,只......受了些轻伤。”
姬元亦皱眉,道:“以七卫的身手,还受了伤?”
下首那人眼风未动,淡淡道:“二卫认为,雁回关中当有阵法。”
姬元亦抿唇,看向身侧的姬谦,迟疑道:“自显之后,阵法便已绝迹,雁回关危机难料,孩儿认为,当行寒门关。”
姬谦眉心微皱,道:“五卫用了八日不假,可这三十万大军却不能,若走寒门关,至少需要一个月,战不等人。”
姬元亦道:“可阵法之事委实太过玄奇......”
姬谦道:“先上报朝中,左右还有五日方到,这些天叫十四卫轮流去闯闯看,试出那是何阵再说。”
姬元亦叹气,:“若军中个个都是天禁卫便好了。”
姬谦失笑道:“天禁卫只十六人,却已是倾全族之力培养而来,你当那些天材地宝都是好寻的不成?”
下首那人八风不动,好似他们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姬元亦哼了一声,忽然疑道:“一卫三卫呢?他们平素不是一直跟在父王身边的么?怎么近日连人影都不见了?”
姬谦黑眸一弯,道:“另有任务。”
姬元亦猜到了什么,看着姬谦难得的笑容,头很疼,父王你醒醒好吗?要上战场的是你不是师父啊!
...
沈瑜林袖中弹劾王仁的折子捂得温热,还是没有递上去,听着满朝议论声,凤目微垂。
原来,他已行至关口,算算日子,最迟两个月......便要开战了。
寒门关,雁回关,阵法......
沈瑜林闭了闭眼,心中轻叹,他果真有些......放不下那人了。
史载宁王初率军,令经寒门关,忽遇雪崩,三十万大军未及战场先去一半,所以后来每每同夷族交战必险之又险,几度军心溃散,后有陈延青力斩夷王,方渐渐好转。
可那些振振有辞指责他领军无方的人如何知道,雁回关那阵法原是前朝战神镇国侯裴崎布来抵御夷军的,直至一千年后方被宁朝开国君王所破。
沈瑜林看着众人引经据典地说着什么“稳中求胜”,“不急一时”,“不可冒进”,沉默了。
前世他在户部任闲职时,因着母族人丁凋零,无奈继承了那祖传的几部兵书,其中便有一套万象阵法,讲的是天下阵法的起源,阵象,特点......及破解之法,作为例题,雁回关那套山石成兵阵记录的极为翔实。
可若这么拿出来,要如何解释?为了姬谦将自己置于险地,他是决计不愿的。
若是充做贾家的祖传之物交上去,那也太假,贾源同贾代善俱是陈延青一般的武夫,那万象阵法种种玄妙连他看着都有些滞塞,赵家更是......
等等,沈瑜林目光微凝,赵家人是后来上京逃难的,原籍已不可考,经历正是空白,岂不是正好?
他前世母家亦姓赵,为显末云南王赵屹嫡系后裔,朝代更替,日渐没落,而这万象阵法是宁末一位隐居的先祖所著,埋没百年,这番,也算他为母族积福罢。
沈瑜林打定主意,下了早朝便直奔将军府。
陈家兄弟一走,这府里也只剩下赵嫣然同赵氏并陈延玉的一双儿女了,若是旁人,管家定是要拦的,可换了沈瑜林,他也只得好声好气地将人迎到正堂。
没法子,连碧的例子还摆在那儿呢,这心腹宫女被发卖到了山西,郑太妃愣是屁都没放一个,可见这位小爷圣宠之深,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沈瑜林进门便瞧见赵嫣然半倚在绣榻上喝粥,不由笑道:“看来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