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青一路出了赵家巷,面具下的神色看不分明,只那微厚的唇紧抿。

他从小便是个沉闷性子,除了陈延玉几乎没人能看出他想法,所以他虽这般寻仇架势出门,赵大舅也只道是自家妹妹又指使人去跑腿了,也没在意。

沈瑜林打定主意要平了这事,可针线已传出去了,除非教旁人认下,他那三姐姐是不行的,及笄在即,传出这事最差也是个趋炎附势,不安分的名声。他又想着教贾宝玉得个教训,此番一来,唯有闹一场更大的把这事盖过去,再毁了那针线便神不知鬼不觉。

思虑再三,沈瑜林同苏明音道了谢,带着锦绣离开了。

真锦绣也确是撞上了地痞寻衅,被五城兵马司拦住关了一天一夜,前日已被永宁王府送了回来。

这些年永宗王与永寅王互为犄角,永宁王府却是趁此时机发展了很多势力,待到月前事了,众人才惊觉姬谦之势如老树盘根,再不可挡。

其中便包括了五城兵马司。

这在大御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便是那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手下也没有半分京畿巡防的势力,这样看来,晋高祖实在是个很大气的人。

沈瑜林同陈延青本是打着一样的主意,前后也不过差了几句话的工夫,待沈瑜林安排的青楼女子匆匆赶到时,却只见了一只猪头。

红楚馆头牌的温柔微笑一僵。

说好的翩翩公子呢?说好的俊秀郎君呢?客人你耍奴家呢?

贾宝玉觉得很倒霉,真的,他好生生出门为自家姐姐妹妹们买胭脂,偏偏拐了个弯就撞上了一个面具大汉,目光狞恶地打量了他几下,二话不说,将他拖到巷子里,直接扒了他的衣服......开揍啊!

贾宝玉表示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蜷在地上哀哀叫唤着,追过来的茗烟几人也被三下两下打得爬不起身,茗烟躺在地上,刚骂了半句就被那大汉一脚踹在肚子上,头一歪,却是吐出一口血来。

陈延青又狠狠一拳打在贾宝玉眼眶上,心中恶气方散了不少,见无人注意,他将那披风团了团,塞进巷角的破洞里,又堵上些灰灰白白的脏雪,揪起贾宝玉,一路拖到街上,丢在那间胭脂坊门口,扬长而去。

正撞上锦绣找来的那头牌。

“玉郎?玉郎!你莫吓玲儿,你怎么......究竟是谁这样狠心......”

那头牌玲卿得了暗处的锦绣示意,想起那笔足够她赎身的银两,咬了咬帕子,立时红了眼眶,伏在贾宝玉身上哀哀低泣起来。

“玉郎,你醒醒呀......玲儿不要你为我赎身了......呜嗯......”

店门口慢慢聚了不少人围观,指指点点的。

有人道:“那男人怎么被打得这样惨?”

便有一人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fēng_liú,那红衣的小娘子可是红楚坊头牌。”

言下之意,却是男人间的争风吃醋了。

偏生这时候贾宝玉皱了皱眉,迷迷糊糊睁开眼,正见一双红肿的美人目,不由痴了,喃喃道:“林妹妹......林妹妹,莫哭......得你这般......我便是死了,也是甘愿的......”

人群之中一阵窃窃私语。

他若此时还是那风姿无双的宝二爷,玲卿或许还有些不忍,奈何他这副青肿红紫的猪头模样太伤人眼,玲卿姑娘一把推开他,哭道:“你这傻子......谁要你去找他的,谁要你去找他的......”

说着,又用帕子去拭那泪珠儿,因方才哭着太急还呛了几下,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楚楚动人之姿。

贾宝玉此时不大清醒,只道是他又惹了林妹妹伤心,痴痴道:“好妹妹......莫气,莫弄坏了身子......”

人群中交换了几道心照不宣的暧昧眼神。

苏明音站在天然居二层栏杆边,不可置信道:“他怎么这样蠢?”

苏明音这些日子同赵嫣然处出了些感情,心中很是为她担忧,方才见沈瑜林匆匆离开,他也忙去寻人帮忙,却正是忠顺王。

姬明礼一向疼他这外甥,听他道了前因后果,却只笑道:“不是大事,且看着罢。”

苏明音将信将疑,被姬明礼揉了揉头,二人便上了天然居。

这天然居正是忠顺王府门下的产业,分布甚广,东城的这家正好可以将那几条街巷收归眼底。

二人自然也见了陈延青动手的那一幕。

姬明礼道:“这便是你说的陈大将军了?”

苏明音喜道:“嗯!大将军身手果真了得。”

姬明礼似笑非笑。

...

此时见他发问,姬明礼笑道:“不蠢,他便不是贾凤凰蛋了。”

苏明音皱皱鼻子,道:“都是宠出来的。”

你以为你有资格说旁人么?姬明礼失笑。

他这外甥生来体弱,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皇兄特意请了慧空和尚为他颂经祈福。

那慧空和尚却道须得同族之中福气最重之人匀名中一字给他,福祸并担,方可保一生平安顺遂。

他匀了明字,皇兄匀了歆字半边,如此盛宠,天下唯他一人而已。

...

因陈延青动手时便有腿快的去报了信,此时贾府也着了人带了巡城卫来寻,玲卿哭着,含情脉脉地看了贾宝玉一眼,款款起身,用帕子捂着唇跑开了。

贾宝玉被抬上软轿时,还在唤着“林妹妹,林妹妹”什么的。

人群中却有人认出了贾府家丁。

京城之中,茶余饭后,从此又添一笑料。

沈瑜林隐在巷尾,薄唇却是轻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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