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飞燕将无名画交给秦墨,秦墨连忙将画像在长案上铺开,就纸质和墨迹判断,他一眼就看出这幅画有上千年历史。
古字画修复涉及了洗、揭、补、全四个步骤,可以说是非常困难而且繁琐的活儿。而这幅画保存得极好,没有污迹,画芯背纸都完好,连一处断裂残损都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墨迹不仅仅模糊,而且大部分都消失了。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最令人头疼。
秦墨检查完画纸,才认真看画。从画中有限的几处轮廓,可以判断得这画画是一位抱琴的白袍男子,背景又远山飞瀑,白云青松。而就男子是脸型轮廓和身形大致判断得出,他的年纪应该不大。画像左侧应该是有几列落款的,只是字迹全都模糊了,只剩下斑斑点点的墨迹,只能勉强看清楚一句诗。
秦墨低声念了出来,“琴归是何夕,心与孤云远。”
孤飞燕紧张地等着,不敢打扰他。秦墨却没有看很久就问道,“人和景都要复原?”
确切的说,孤飞燕想要复原的是人脸,但是,听秦墨这么提起了“景”,她忽然意识道景的重要性,或许……或许这景她认得呢?
她紧张地问,“人和景都可以复原吗?”
秦墨反问,“您需要复原出几成来?”
孤飞燕心里没底。
如果这画像再清晰一分,人和景留下的轮廓再多一些,她就笃定秦墨会有十足的把握完全复原出来。可是,这墨迹真是残损太严重了。尤其是人像的五官全都没了,要完全复原的可能性非常小。
要知道,秦墨能画对晔十三的脸,是因为他亲眼看到了晔十三。哪怕晔十三蒙着脸,他也看到了晔十三的额头、眼睛,从蒙面上判断得出嘴鼻,颧骨的轮廓,这些都是立体的。而眼前画像上的人,能供秦墨做出判断的信息太少太少的,信息越少,可能性就越多。
孤飞燕认真问,“秦墨,你能复原出几成?”
秦墨没回答,讨了文房四宝,照着原画临摹了一幅。随后他迅速地将图中所有景物的轮廓都做了补笔,将景物的轮廓全部复原出来。
只见图上的景清晰、丰富了不少。除了,远山飞瀑,青松白云之外,还有山坡梯田,近有亭台楼阁,琴台茶座。然而,这些都是远景,只有大致轮廓。
孤飞燕看着这轮廓,只觉得有些眼熟,只可惜,细节不足,她也无法肯定这景是自己曾经见过的景。要知道,这种山林田园的风景,她见不少,冰海灵境里有,神农谷里有,顾云远住的烟云涧古镇也有。
秦墨很安静,补笔完了景物就开始补笔人像的轮廓。没多久,人像轮廓就完整了,和孤飞燕之前判断差不多。这是一位身着长袍,身材颀长清瘦的抱琴男子。秦墨甚至连他的脸部轮廓线条都补上了。但是,五官是空白的。
秦墨又拿出了几张宣纸,连续画了几幅一模一样的,然后在人脸上填补上五官。他一共画了五幅,五副五官。可以说每一副五官同原本脸型的轮廓搭配得都天衣无缝,非常自然,而且,神态和人像的动作,整幅画的意境都是非常协调的。
若是不明情况的人见了,必定会当这是五幅完整的画像。
孤飞燕越看越惊喜,虽然这五张脸没有一张同白衣师父相似的,但是,五官的轮廓和气质形态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秦墨这才开口,“还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我不曾见过画中之人,我无法肯定那一幅最相似。”
孤飞燕原本还想跟秦墨说一说白衣师父的模样,甚至还打算想办法让秦墨见一见顾云远。然而,听秦墨这么一说,她怔住了,意识道自己兴奋过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是呀!
秦墨没见过画中之人,她也没见过。就算修复得再完美,再天衣无缝,就算……就算把白衣师父那张脸画上去,又如何?他们无从判断出修复出来的人像同原画有多少相似度!孤家的其他人也是判断不出来的。
千年前的人,会谁见过呀?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孤飞燕看着画像,慢慢地嘟起嘴来,失望难掩。
秦墨见她这样子,那安静眉宇不自觉微微蹙了起来,他说,“您别急,我尽力想办法。这幅画的用纸和用墨怕是有玄机的。”
孤飞燕很意外,“怎么说?”
秦墨认真解释起来。
一般上等的墨都能保留千年不消失,而宣纸丝帛则容易损坏破裂。这幅画却相反,画纸不损不碎,墨反倒消失模糊。这有悖常理。
在这幅画里单单黑墨就用了三种,两行诗用的是石墨,远景的是松烟墨,人像用的则是油烟墨。石墨保存得最为恒久,甚至几千年都不会消失,其次是油烟墨,最后才是松烟墨。按理,远景的墨迹应该消失得最快,可是,这画上却是人像的墨迹消失得最快最多。再者,其他颜料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孤飞燕不懂行,听秦墨这么一说,她就震惊了,“你的意思,这些墨迹并非自然消失,可能是人为的?”
秦墨并不完全认可,他道,“可能是人为,亦可能是此画另有玄机。我,我暂时瞧不明白。能否……能否让我慢慢琢磨?”
孤飞燕大喜,“当然!”
她原本都失望了,却没想到会另有发现!她原本只是因为“孤云远”和“顾云远”这几个字眼而对这幅画起疑心,也只是疑心。如今,确定这画确实有玄机,她能不高兴吗?
她有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