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壶口型的山谷。就这样看去,只有一个入口,呈半封闭式。碧落尘细细查看了下地形,想起先前福康安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看了看福康安,见他面带笑容,在阳光下灿烂无比。又觉得甚是费解:他先前不是很生气的吗?
两匹马渐渐靠拢,福康安和白振低语了几句后,福康安笑着点头。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山谷。碧落尘觉得似乎有一双眼睛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又感觉福康安似乎有意无意看着她笑。
终于靠近壶口了,轻薄的灰尘随着风送过来,昭示着谷内的不平静。福康安和白振走在最前面,不禁用手去遮挡口鼻。囚车缓缓驶进山谷,碧落尘终于看清了谷内的情形。层层铁甲军围堵在一起,那中间正是陈家洛三人。
碧落尘曾一瞬间地觉得那个与师兄一样的少年真的是与师兄一样,可是为何他要那般诡计多端?长着一样的脸,性情却截然相反。她居高临下,正巧能看到中间的三人。霍青桐依然昏迷,被陈家洛紧紧搂在怀里;陈家洛右臂的衣衫已经被血浸透了,脸色异常苍白;雪衣好像也受了伤,白衫上面点点血迹分外耀眼。心下担忧,一口气也咽不下去。感觉自己下山后情绪越来不易控制。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她该怎样去面对?
铁甲军迅速让开一条路来。立即有八个侍卫模样的人走上前来,福白二人紧跟其后。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陈总舵主,我们又见面了。”
陈家洛苍白的唇微微抽动,“为了此番相逢,想必福大人也费了好些心思。陈某实不知该如何回报这份‘深情厚谊’。”
“哈哈……”福康安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得意和快感,似乎他已经一雪前耻,终于扬眉吐气了一般。忽而凌厉狠绝地看着中间三人,“那就拿命来回报吧!”
他话音一落,迅速退出人群,铁甲军再次将三人包围,外围的清兵又以盾牌、弓箭形成两圈包围模式。
陈家洛冷笑地看了看这些清兵,低头看了看靠在怀里的青桐。她脸颊的红已渐渐变成了深紫色,嘴唇像涂抹了桑葚般诡异魅惑。留恋和不舍似要化作一片祥云,随风而逝,伴她长眠。他缓缓抬起头,最终把眼神落在洛雪衣身上。这个天真烂漫的师妹,像风一样可爱,像花一样明媚,她不该这么早就失去生命。可是他要怎样才能护她周全呢?
铁血肃杀,陈家洛也是从刀光剑影中走出来的,可那时有红花会众兄弟在身边,即使知道生路渺茫,他也不曾恐惧,因为总有一帮忠肝义胆的兄弟生死相随。如今,是他一个人面对这摆在面前的死亡。他不禁觉得过往的自己没有世人所传的那般神勇无畏。其实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他非得死。他不会与人定城下之盟。
人有很多种死法。老死,病死,遵循自然规律;被人杀死、害死,活该倒霉;自杀、殉情,都是自己要死,一个或有不得已的苦衷,或心甘情愿、留芳千古。他陈家洛如今也面临这个问题。死很容易,活却不易。死法千千万万,在这最后一刻,总该遂了自己的心愿。
“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阿爹非把你们剁了入药!”洛雪衣气鼓鼓的话将陈家洛从沉思中唤醒。
福康安煞有介事地看着这个叫喳喳的丫头,想起她的作弄,不禁怒从心起。他下马走向这个姑娘。
“福大人!”一个清新柔和的声音传来,众人将目光齐聚过去。
洛雪衣一看是师姐,心里一暖,转而看到囚车时,又升起一股愤怒。“你们最好把我师姐也放了。我阿爹疼她就跟疼我一样。他要是知道你们这样对我师姐,一定把你们煮成渣!”
陈家洛看到碧落尘也是心里酸苦,她为了自己也遭了罪。
碧落尘没有安抚小师妹,只是继续看着福康安喊话:“落尘有事跟福大人说!”
福康安听到她对自己自称闺字,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人也有些轻飘飘的,走向碧落尘的步子格外轻快。白振看在眼里,摇了摇头。
“姑娘有话对我说吗?”声音如化不开的春水。
碧落尘看了看他漆黑的眼睛,转而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空地,“那里的花很好看。我想摘来送给师妹,当做和她道别!”
福康安一听到“花”,心开始微跳,她这是?正要答应,白振立马赶到身边,朝他摇头。福康安这才清醒些,却不忍拒绝。“既然姑娘的师妹喜欢,那我便去摘来替你送给她。”
“大人!”白振再次提醒道。福康安却朝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碧落尘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没想到连最后和师妹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我……”福康安心里一急,强忍住冲动,“我替你表示心意……也是一样的。”
“福大人就这样防着我?”
“我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姑娘见谅。你放心,我绝不伤害你们师姐妹。”
碧落尘暗自欣喜,这汉人写的书还真是好用,兵法中的“美人计”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用的,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要这般惺惺作态。心里想着,面上却仍旧保持着哀伤的神情。戏还要继续演下去。“那我师兄师姐呢?福大人能不能也放过他们?”
福康安顿时把脸一沉,眼里失去了先前的华彩。“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不要为难!”
“落尘不敢,”碧落尘缓缓道:“有劳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