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妃掩着帕子,倏地跪在璎珞跟前,明玉恰巧进来,又免不了冷嘲热讽一顿:“愉妃娘娘如今想着求我们家主子了,可当时害人的时候您怎么没想到今天,亏得令妃娘娘福气大,若不然,此刻该是你们得意了。”
她单单咬住“你们”二字,意指愉妃和纯贵妃狼狈为奸。
璎珞却是将茶盖子一抿,淡淡训斥道:“明玉!”可终究没说出什么实心的训斥来,愉妃也瞧出来令妃并不是有意训斥明玉,只不过做个样子,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她又揩了揩眼泪,仿佛时开了闸的水,泪如泉涌。
璎珞道:“你可还记得先皇后?”
愉妃稍稍愣怔了片刻,眼泪也断了,帕子停在面上,平白添了一份故作的姿态。
便是这片刻的愣怔使得璎珞又重新气愤起来。
愉妃该是知道的,她知道!她知道先皇后是因何而死!满宫的人都说先皇后懦弱,禁不住皇子接连离世的打击,这才轻生。
璎珞却知道,皇后娘娘不过是厌倦了后宫无止尽的争斗,厌倦了皇帝的朝三暮四,厌倦了这宛如巨枷一般的紫禁城,可璎珞更知道,这一切的□□便是七皇子的猝然离世。
他还那么小,皇后娘娘曾拼了性命将他生下,所求不过是他一生顺遂平安。可那些人却连一个孩子也不肯放过,何其残忍!
因此,从她知道的那刻起,她,魏璎珞,便发誓,此生甘愿堕入无间,万劫不复,也要亲手将纯贵妃,送入地狱。
璎珞笑了:“你可知,皇七子永琮,乃是被纯贵妃生生用大火烧死。”她言语凄苦,面上却是森森的笑意:“那夜,她命人做了手脚,不然你以为薪火处的人都不要命了么?敢出这样的纰漏?人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最终担受这恶果的却是一帮可怜的奴才。”
愉怔结地说不出话来,她惊愕地望着璎珞,最终又将头沉沉地坠了下去。
“可我终不是你,即便知道凶手,也无法报仇的。”
璎珞只是笑:“是啊,你不过是一个懦弱,胆怯,依靠别人的妃子罢了,我能指望你什么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头,因而并没有瞧见愉妃隐忍的目光,绣袍之下是一双捏得泛白的拳头,愉妃忍着眼泪道:“我先告辞了。”
璎珞没有回她,只有明玉,宛如恶虎一样的目光狠狠盯着愉妃,她是直率的,她忍受不了曾经搭救过的人反戈,可她终究是幼稚的,因为这里是后宫,是女人间最大的战场。
因而璎珞唤过她,柔声道:“明玉,你何必对她如此,如今咱们已然够辛苦了,何必为她多分一份神。”
明玉气呼呼地:“璎珞,你怎么能这么轻易便放过她?”
璎珞却是一笑:“不放过她又能怎样,何况,有时你眼前看见的,耳朵听见的也不一定都是事实真相。”
明玉不明白,只是自己生着闷气。她掀了帘子气冲冲地跑出去,迎面便撞上了珍珠:“哎哟,明玉姐姐,今儿是怎么了?”
可明玉不理她,珍珠一头雾水地进了内室,只瞧见榻上的璎珞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别管她,你这端的是什么?”
珍珠道:“哦,这是庆贵人送来的灵芝,叶太医已经检查过了,又给咱们配了一些辅药,明玉姐姐便亲自炖了药膳了,这不,奴婢瞧着快好了,明玉姐姐又不在,便自作主张地送来了。”
璎珞噗嗤一笑:“明玉这傻丫头,总是这样,做事不瞻前亦不顾后,这要是往后嫁进海兰察家,可又得她烦的了。”
珍珠也跟着笑:“明玉姐姐得娘娘照顾,哪里有不长眼的敢给姐姐脸色看呢?”
璎珞叹了一口气:“终归我现在还是在的,倘若我往后不在了……”
珍珠连忙呸了几下:“娘娘说的什么话,您大难不死,真正有福之人,必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只可惜,富察皇后看不到了。
璎珞闻着那汤香气扑鼻,既有食材的鲜香又有药材的药香,相得益彰,便差了珍珠端过来,尝了一口道:“明玉果然好手艺,灵芝更不错。”这便是记下庆贵人了。
可转念一想,便觉着哪里透着古怪,她和庆贵人素昧平生,庆贵人怎会对她如此好?
珍珠璎珞在想些什么,只见她眉头深锁,愁颜不展,便问:“娘娘为何事忧心?”
璎珞问她:“倘若一个人无事献殷勤,图什么?”
珍珠便猜到璎珞必定是在问庆贵人,回道:“或许只是为了依附娘娘,毕竟如今娘娘圣宠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