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舌吊死鬼、红衣枯骨女、披发溺死魂、黑白无常索……很久很久以前,当石穿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村头巨大的古树下,那个老人就常常以讲这些荒诞不经的故事吓唬小孩为乐。
石穿还记得,那篝火旁、槐树下,身周不时有蝉鸣蛙叫响起。老人抽着旱烟,眯着眼睛,说着村子里以前发生过的古怪历史,说着狐狸、黄鼠狼和蛇精怎样迷人心窍,如何拍掉人身上三盏灯的可怕故事。
四下笼罩在阴暗中的山里时不时会响起一两声狐狸叫,让小伙伴们无不是瑟瑟发抖,偏又好奇无比的聚在一起,聚精会神的听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吓唬着自己,就那样过了一个又一个有趣的夜呢。
想想看,在那个时候啊,倒是只有石穿自己是个例外呢。
在那星光灿烂的孩提年代里,整个村子唯有他石穿会边听故事边啃着玉米,翘脚坐在石头上,咧着小嘴嘻嘻哈哈的指点笑骂着,全然不把那些狰狞可怖的东西放在心上。因为他从小便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他不相信,他的父亲和那个叫做副总司令的家伙也不相信。所以在当时的他听来,所谓鬼怪不过就是一些荒诞不经的笑话罢了。
可是如今,当这个诡异可怖的场景清晰无比的浮现在眼前时,饶是石穿也不由得感到无助的心慌、心悸。那些本来只有在梦里、故事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们此刻竟似集会一样聚集在了眼前,就聚集在他们栖身的平台之下,一个个抬着根本没有五官的头颅,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没错,它们一定是在盯着自己。身体内数不清的细胞都在发出同样的声音:那些该死的东西正在盯着自己!
“那……那些都是什么东西?难道,都是蝼蛄?”石穿惊恐的问向身边的罗月,想当然他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罗月勉强用手支撑住身体,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撩了一下遮住眼角的头发对石穿道:“没错,就是蝼蛄。不过,你如果现在就开始吃惊的话,那还真是有些太早了……”
石穿深深的做了两个吐纳,却仍旧没有压抑住狂乱的心跳。刚刚对付一个蝼蛄人就耗费了他大半的体力,此时若是这么多的怪物一拥而上的话,就是十个石穿也只有葬身于此的结局吧。
罗月随手放下了58式火焰pēn_shè器的喷头,叹了口气道:“算了吧,本就没有出去的希望了,早些死了也早些解脱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石穿恼怒道:“现在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别说这些丧气话!”
“呵……”罗月轻笑道:“是啊,你叫石穿是么?你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说丧气话不是你有多么勇敢,而是你还没有看到让你震惊的东西,更没有看到无法解脱的死局。”
“死局?”石穿心头忽然一震。
“没错啊——死局,兵法中有一种地形叫做死地,棋局里有一种残局叫做死局……说到底,还是老人们说的最到位,上了奈何桥,心中就只剩下‘奈何’两个字了……”罗月说着,眼眶中的泪珠却已经同时滚落了下来,洗净了她被灰尘遮蔽的脸颊。
白皙的皮肤,就像是剥开蛋壳的蛋清一样欺霜傲雪。呜呜的啜泣声响起,在这个空静的洞穴里被衬托的如此哀伤、如此绝望。到底是什么,让这样一个绝美的女孩儿彻底失去了希望?到底是怎样的难关以至于成了女孩儿眼中无解的死局?
难道说,就是眼前的这些怪物么?
哭了一阵,罗月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忽然笑道:“真是的,都快死了还哭什么。革命者应该流血不流泪,倒是让你笑话了……”
“没有的事”石穿此时心情已经平复,一边和罗月说着话一边开始思索下一步的行动。围在平台周围的蝼蛄人越来越多,不过它们大多都聚拢在手电筒光线的地方,那应该是与生俱来的趋光性所导致的。看样子暂时不会来招惹石穿二人。
可是……石穿看着那忽明忽暗的手电光亮,心中却又开始了一丝焦急。大功率的手电筒耗电更是厉害,一旦电池里的电量耗尽,那么聚集在一起的蝼蛄人们恐怕不会对石穿二人怎么友善的。而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恐怕就真如罗月所说,是不死不休的死局了吧……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罗月忽然说道,让石穿略有些怔楞。罗月也没有等石穿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我老家在四川,却是在北京长大的,家就在原先地安门外不远的地方,小时候我经常跑到那高高的城门楼上去玩。”
洞中忽然吹起的风抚乱了她的头发,却没有抚乱她的思绪。罗月双手抱住膝盖,陷入了回忆之中,嘴角却挂着甜甜的笑容。石穿在旁边听着,丝毫没有打断的意思。此时,平台下的怪物们又多了几分,拥拥挤挤的都凑到了手电筒的周围。
“我的爸爸是民国的一名普通法官,妈妈则是北大的教授。我两岁的时候全家搬到了北平去,那时候啊,北平还刚刚从日本人手里拿回来不久。父亲和母亲的待遇都不是很好,因为很快又开始打仗了,他们这些清水衙门里自然也没有什么资金。小的时候,我和其他的孩子没有多少区别,既没有穿的多好,也没有什么佣人、轿夫之类的,我没觉得别人怎么普通,别人也没有觉得我怎么特殊……”
罗月说着,石穿听着,下面的蝼蛄人则在“吱吱”的叫着。身边是几具静静倒在那里的骷髅,平台下却是越聚越多的蝼蛄。
“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