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颉和杜赫坐在一辆行驶中的班车上,像是去往一个重要的地方。车上坐满了人,人人面目模糊。车很颠簸,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拐,忽而上坡,时而下坡。车窗外有时天晴有时雨。他和杜赫紧紧挨着,手掌交握,共同对抗着车内莫名凝滞的气氛。一路上有人上车有人下车,一个个全都只是虚影,分不清男女老幼。不知坐了多久,售票员忽然说他们的车费不够了,只能留一个人。接着杜赫便被其他乘客撵下了车。杜颉想要反抗,拼尽了全力却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急得满头大汗。他向售票员求情,却发现售票员竟然就是袁洁。袁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不认识他。杜颉急得快要哭出来,忽觉身下一空,混身抖了抖,醒了过来。
仍是深夜,寝室里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里夹杂着磨牙和说梦话的声响。杜颉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在上铺熟睡的杜赫的脸,确认他仍在那里才放了心。
第二天课间休息时,他把梦告诉了杜赫。
“我直接急得醒了过来,这个梦太真实了。让我害怕。”
杜赫听后神情凝重,久久不语。这个梦同样让他不安。
杜颉反过来逗他道:“你昨晚睡得像猪一样,我掐你脸都没反应。”
“你三更半夜掐我干嘛?”
“我想确认你还在啊。”
“……”
袁洁在他们生活中的出现非常突然,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从此她的身影便无处不在。吃饭会偶遇,打水会偶遇,连去厕所的路上都会偶遇,而在此之前,他们从没见过她。
每次相遇,袁洁总是笑着,一点也不露怯,大大方方上前打招呼或是同行,而且总要插在他们中间,仿佛老朋友一般。杜赫从来没有好脸色,却不知他越是这样,杜颉反而要多说话来缓和气氛。
久而久之,杜颉习惯了与袁洁无处不有的偶遇。有一段时间袁洁就像她来时一般,凭空消失了,他竟觉得挂念。走在路上不自觉的四处张望,期待见到那张明媚的笑脸。
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笑着对杜赫说:“之前天天见到袁洁还嫌烦,现在忽然她不出现了,我还觉得不习惯了。”
杜赫冷冷道:“你想见她可以去找她,她在三十二班。”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我跟你说,这女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这纯情小处男,不是她的对手。”
“我有那么笨吗?”
“你不信?”杜赫停下脚步。
他们站在操场的铁栅栏外,头顶着随风摇摆的樟树枝叶。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润,雨后清新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草木幽香。杜赫的脸色像仍堆满了灰云的天空一样沉凝。
“她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吧。”
“不是?!当初她给我情书,让我转交给你,这个举动你不觉得可疑吗?因为直接向你表白才符合她表现出来的性情。可她为何要多此一举?”
“为什么?”
“因为她料到我不会把信交给你,所以后来当面戳破我,就是要离间我们的感情。”
杜颉捏了捏太阳穴,杜赫说的或许是真的,但他不太相信。
“她要是这些事情都能算到,那也太可怕了。”
“你觉得我可怕吗?”
“当然不可怕!”
“那是因为你对我熟透了。我觉得袁洁跟我是一类人,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计深沉。”
“哪有自己这样说自己的。”
“你别不信,她说不定比我还厉害。我已经着过她的道了。”
杜颉笑道:“你这是以已度人。世上像你这样聪明机灵的人能有几个?总不能都叫我遇着了吧?”
杜赫突然不想说话了。
杜颉又道:“就算你说得对,她也没必要离间我们的感情。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如果你不相信一件事,你会找出无数看似正确的论点来支撑。我整天跟你混在一起,她就不方便对你下手。她大概也知道我没你这么好骗。”
杜颉笑道:“我有什么好骗的,值得她花这么多心思。”
“谁知道呢?也许她是真喜欢你,也许她只是想试试自己的魅力,又或者纯属无聊找个人来玩弄。你长得不错,又让人觉得高冷,要是顺利拿下你,岂不是很有成就感?女人的心思太复杂了,你很难捉摸。”
杜颉再次失笑道:“你想太多了。而且我也没那么笨,更没那么脆弱。谁玩谁还不一定,我一个大男人,总不会吃亏。”
杜赫道:“你别大意了。或许七八个大汉伤不了你,但一个女人用爱情就能把你搞得遍体鳞伤。”
“说得你好像很懂爱情一样。”
“总比你强一点。不听我劝,将来失恋了,别找我哭。”
正说着,又是一阵风过,吹下树叶上附着的雨珠,淋在他们头脸上。
“走吧。”
那天是周日,两人刚从校外回来。他们买了些日用品,杜赫去书店还书,又欣喜的发现了一本《梦的解析》,借了回来。因为没去网吧,回来得早。
校园里冷冷清清。学生们不是在教室自觉用功,便是躺在宿命睡大觉,要么就结伴去外面逛了。他们刚走到通往宿舍那条路的路口,就见迎面走来四五个女生。
其中一个个高的穿着校服的长发女生突然叫道:“杜颉?”
杜颉停下了脚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