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杜颉食量尤其大。其他的花销可减免,饭钱无论如何省不了。本来家贫,生活费不多,够吃已算幸福生活。杜赫家稍宽裕些,他省下的钱,也只能偶尔带杜颉去校门外的小炒店改善伙食。
学校的三个食堂全外包了出去。虽有竞争关系,但三个老板同气连枝,推出来的饭菜难吃得难分轩轾。味道差不必说,无论什么菜,大锅加水一煮,像极杜伟熬的猪食。切菜师傅的刀工极好,肉切得细,混在菜里,肉眼难辨。也有扣肉,肥淋淋一大片,不带一点瘦肉。杜赫吃不下,杜颉倒不嫌弃,肥肉也是肉啊。偶尔有鸡翅,这道菜若多看几眼,很可能发现青黑色的淤斑和没清干净的毛。
杜颉极是羡慕走读生,他们不用在食堂吃饭受罪。班上也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会买奶粉等营养品进补。在他上高中之后,杜天衡想着高中课程难,准备了许多鸡蛋,让杜颉带到学校,用开水冲来吃。可杜颉嫌腥气重,怎么也喝不下。
如此情形下,要挤出钱来买复读机,极为不易。可杜赫下定决心,如论如何要买一台。
那会子最火的电脑游戏叫“奇传”,还出了私服。寝室熄灯后,大家谈论的也是游戏的话题。在这一时期,“奇传”的魅力已超越了女人。遗憾的是玩这游戏既耗时间,又花钱。
一天晚上,也不知是哪个同学,忽然提起了一个新鲜词:包夜。
“我听我一个朋友说,现在网吧可以包夜。”
“什么是包夜?”
“就是在网吧过夜,从晚上十点到早上九点之间,随便你玩,只要八块钱。”
“卧槽,这么便宜!”
“有没有人想去的?”
“去啊,去啊,大家一起。”寝室都沸腾了。
“要是被班主任发现了怎么办?”有人担忧的问道。
“怕什么!班主任难得来寝室一回,没那么倒霉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很快约定周六晚实施第一次包夜。宿舍里二十来个男生,竟有一半要去。杜赫也玩“奇传”私服,还是个中高手。他听得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挣钱的法子。因无十足把握,便先瞒着杜颉,只等成功后,给他一个惊喜。
到了周六那天,照例不上晚自习,大部分同学仍自觉在教室学习。却有按耐不住的先悄悄溜去了网吧,剩了五六个只等熄灯后,确认班主任不来查寝再翻墙出去。杜赫并不急着去网吧,去早了要多花钱。有那钱,他宁愿在校门口给杜颉买一个卤鸡腿加餐。
他陪着杜颉在教室里看了一晚上小说。那时武侠小说已式微,再无精彩的新书面市。杜颉只好挑文理细密的经典反复看。杜赫记性好,悟性高,什么样小说他看过一遍就无看第二遍的兴趣。上高中后,他开始把目光转向其他类别的书籍,可杜颉对那些正儿八经的文学不感兴趣。
九点多,陆续有同学锁了桌子回宿舍休息。
杜颉合上书,对杜赫道:“我们走吧,我还有衣服没洗。”
“走啊。”
一路上杜赫都在想如何开口说起他想去包夜的事。他想杜颉陪他,可杜颉对这游戏并不感冒,且熬夜对身体也不好。正踌躇间,反听杜颉道:“游戏有那么好玩吗?不睡觉都要玩。”
就在这时,三四个男同学匆匆走过他们身边,其中一个调头对杜赫道:“杜赫,十点准时出发。杜颉不去吗?”
杜赫忙道:“好的,他不去。”
“行,到时你带带我。班里就你玩得最溜了。”
杜颉的脸冷了下去,碍于别人在场,没有发作。几人回到宿舍后,杜颉拉着杜赫来到阳台上。头上晾着的衣服仍在滴水,对面教学楼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你也要去?怎么不跟我说。”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去,你也别去。”
“不行,我答应他们了。”
“我来跟他们说。”
杜赫忙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说道:“我为什么不能去?你平时跟别人去打篮球,我也没拦过你。”
杜颉皱眉道:“打篮球是锻炼,熬夜会伤身,怎么能一样?”
“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杜赫反驳道。“我知道你打篮球会很开心,只要你觉得开心,就算我不喜欢,也从不多说。你撇下我跟别人去寻开心那么多回,我学你一次又怎么了?”
他们互不相让的对视着,试图让对方屈服。他们自小相互依赖和扶持,关系太过紧密,从没意识到他们的相处方式与众不同。那是一个关于人和人的边界问题。旁人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总有一两分属于自己的私密。可他们没有,完全的向对方打开自己,几乎丧失了彼和此的概念。
这样的关系让人上瘾。
一阵风卷进来,吹得湿衣乱摆,冰凉的水滴如疏雨坠落,其中一滴恰巧掉在杜赫眼角,仿佛他流出的泪珠一般。
杜颉先软下来,替他擦去那一滴水珠,无奈说道:“要是你真不喜欢我打篮球,我可以少打的。”
杜赫摇头道:“我们越长大,会有越多的不同,光是迁就没用的。”
两人都沉默了。杜颉想着这句话,心重莫名悲伤。
“杜赫,走啦,老师不会来了。”有人在宿舍里叫着,语气兴奋而欢快,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好,我就来。”杜赫大声答道。
“我去了。”
“你去吧。”
杜赫和那几个同学一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