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个也确实累着了,今晨又早起请安,也该疲了。去里间躺会去,有什么事跟断指说。”武承烨已经拿起了奏本翻看。
“我——臣妾可以回宫里歇息……”
“唷,凤栖宫待得,荣宪宫就待不得?我床上长着刺?”武承烨又拿出了七年前勤王的市井作派,“我现在就说了,晚膳你伺候,你要是愿意一趟一趟的忙活,我也没意见。”
武承烨干脆拿着奏本转过大半个身子背对着苏叶冥,一副懒得纠缠的样子。苏叶冥也觉得这样僵持好没意思,行礼后去了内室。
这不是苏叶冥第一回欺入武承烨的卧榻。在庄浪的军账里,武承烨怕她寻短见,成天成夜的绑着她。最可恨的不止这些,到了夜里,武承烨自己睡在床上,把她扔在地上,顶多有条毯子。
武承烨的寝殿虽然比以前的军账大了不少,但依然能看到那位勤王殿下的痕迹。他不喜欢那些宫廷常有的精巧玩意,偏爱刀弓剑戟,屏风上也绣着跑马打猎的图样,碟子杯子的式样都是苏叶冥所见过大户人家里最难看最不讲究的那种。怎么七年过去了,这位勤王还是那么土呢?
断指公公进来,往香炉里添了些香料便退下了。“陛下特意吩咐的,娘娘有什么使唤的只管喊就是,奴才就在外头侯着。”苏叶冥一闻就知道是安神的香料,在地宫的时候她也常用。地宫里有时阴森的很,不点香睡不着。
七年前那个女人在军账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停下问苏叶冥:“敢问王妃娘娘,您认为什么是自由呢?”
什么是自由?
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爱自己想爱的人,没有人利用自己,哄骗自己。身边的人的尊重自己,不强迫自己。就想爹爹一样,当自己想养兔子,就打发一个小兵带着她去林子里抓;当自己想吃兔子肉,就让她自己提着兔子的耳朵去找伙夫;不想读书就让她住在军营里,又想读书了就叫她去请教军医军师和门客。
想着想着苏叶冥又想哭了,她一辈子也就一个爹,现在没了,她无依无靠,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我要睁眼的时候,没有人蒙蔽我;我在装睡的时候,没有人叫醒我。我可以自己去选择我一生要过的日子。我也不要像你一样,只享受几年被人追逐抢夺的自由,我要长达一生的自由。”
那女人一开始很认真的听着,在发现自己被人冒犯了之后,哼了一声打断苏叶冥的话:“小屁孩,你懂什么。”
“我不懂,你的处境你自己最懂。”苏叶冥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床上,“我说实话而已。”
“真是童言无忌呀!”那个漂亮女人被气走了。
苏叶冥捂好被子,暗想:“说实话都不许,还自由,哄鬼呢。”又有些瞌睡了。
睡梦中苏叶冥感觉到一层层热浪裹在了身上,一睁眼还是在庄浪的军营里,火舌噬咬着门帘,攀爬至地上的地图和案上的文书。苏叶冥想逃命,却发现自己被捆在床上了,动弹不得。
这时勤王拎着剑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苏叶冥往外拖。苏叶冥的背贴在地上,她真是能感觉到那份焦灼的温度。“勤王你能不能慢一点,我的后背快被磨脱皮啦!”苏叶冥大喊。
勤王慢下来了,苏叶冥却又觉得脚底板烫烫的。“坏啦坏啦勤王殿下咱们快跑吧,火烧上我啦。”苏叶冥鼻涕眼泪一起流,“疼死总比烧死强。”
“你叫我什么?”勤王突然停下来问。
“奶奶的,指望你还不如我自己跑呢。”苏叶冥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勤王往外跑。
“朕一切都好,你放开罢。”
“陛……陛下?”苏叶冥迟疑道。不知何时捆着自己的绳子都不见了,自己牢牢攥着勤王的手,而后背一点也不疼。才发觉额头汗津津的,后背也全湿透了。原来自己刚刚从梦中醒来。“陛下……”
武承烨就坐在床边,一只手拿着奏本在看,一只手被苏叶冥紧紧握着。苏叶冥有些窘迫的放开了武承烨的手,看到那上面被自己攥出的红印,苏叶冥更窘迫了。武承烨被松开后站了起来,把手里的折子放下,负手站在一旁。几个侍女围了过来,用沁凉的帕子帮她擦汗擦手,扶她起来,换上干爽的外衫。
“一睡睡了快两个时辰,确是累着了,有必要宣太医来吗?”武承烨问。
苏叶冥直摇头,药好苦的。
武承烨亮出被捏红了的手,在苏叶冥眼前晃了几下,问道:“梦着什么了?还说梦话呢。”
“梦到庄浪起火了,大火。”
武承烨嗤笑道:“庄浪可从来没有着过火。”
苏叶冥也觉得好笑,继续道:“梦里是陛下救了我。”苏叶冥忍不住掩嘴轻笑,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呢?
武承烨看了一眼偷笑的苏叶冥,沉默良久后,叹息道:“我也从来没有救过你。”
勤王,从来都不是她苏叶冥的救星。若是自己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又哪来这么多年的空蹉跎呢?
“对了,有件事,朕等你拿主意呢。”武承烨道,“方才崇明宫来人,说宸妃给小公主起了个名。”武承烨把折起来的字条递给苏叶冥。
苏叶冥打开一看,纸上只有一个字,“甘”。
“阿甘?”苏叶冥想,没想到宸妃能想出这么一个平常的名字。正想着,一旁的断指公公开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