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三个人在街市上转了一圈,天上又开始掉雨滴了,便急匆匆地返回了客栈,但是依旧免不了衣衫尽湿的命运。
李修担心小山又发起热来,便催促她赶紧换衣裳,自己又去厨房借了锅,熬了一大壶红糖姜茶端回了房间,先给小山倒了一碗,递到她手上,然后又叫来阿海也喝一点,自己这才去隔壁房间换下湿透的衣裳。
小山端着热热的姜茶,看着李修离去的方向,不禁有些痴痴的。
阿海把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呢?”
小山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对阿海说:“你还记得咱们俩小时候有一个很好的伙伴吗?好像比你还大些,叫小雀的。”
阿海皱着眉头想了想:“总是叽叽喳喳的那个?她怎么了?”
小山放下碗,支着头:“小雀姐姐爹娘是卖芋头的,她对你我都很好,常常把家里的芋头拿给咱们吃。”
阿海点头:“我想起来了,她家的芋头又大又面,还很甜。我有一次吃顶了,连打了三天的嗝。”
小山忍不住笑了,但是很快笑意又消失:“后来小雀姐姐就嫁人了,虽然她嫁的还是同个镇子上的人,虽然她说以后还会找咱们玩,但是自打那之后,她就很少出现了。我记得我还伤心了好久……”
阿海也跟着缅怀了一会儿,又不解道:“你怎么突然想起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小山看着桌上的姜茶,低声说:“我身边的人,除了阿海哥哥你之外,就只有李修哥哥陪我最久了。李修哥哥对我这么好,我怕他什么时候也离开了……”
阿海无语地敲了她脑袋一下:“你整天都胡思乱想些什么?咱们都拜了同一个师父了,还怕他会跑了不成?”
阿海说完,又酸溜溜地道:“而且,你就光担心他不担心我?”
小山立刻拽着他的胳膊谄媚地笑:“也担心啦!阿海哥哥在我心里也是很重要的!”
“但是不是同一种重要吧?”阿海盯着她问。
小山立刻脸红耳热起来,但装作一副天真模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海哼了一声,又戳了她的脑门儿一下:“听不懂算啦,快吧姜茶喝了吧,小心凉了辜负你李修哥哥的一番好意!”
且说李修在隔壁房间换了身衣服,出门迎面碰见了早晨遇到的赭衣客人,这几日他也一直住在客栈里,打过几次照面,便停下来打了声招呼。
赭衣客人见了他,又打量了他一番,似乎这是他的习惯。他问道:“今日外面可还热闹?”
李修笑答:“果然民风不同。”然后又忍不住追问,“这位大叔应该也不是本地人吧?听口音似乎也是来自南芳国的。”
赭衣客人点头:“确实如此,你的两个同伴也是一样吧?算是他乡遇故知了!有时间一起出来喝一盅。”
李修回答:“一定!”两人便各自告辞。
当天夜里,李修把要跟小山玩骰子的阿海赶回了房间,说要让她早点休息才是。自打到了元柳国,他觉得还是与小山分房休息为好,因此这几日小山都是独宿一间客房。
小山打水洗了脸之后,脱下外衣,看见白天买的那个八角铃铛,又忍不住拿在手里玩了一番,才顺手挂在床头,吹了灯休息。
夜雨涔涔下着,拍打着紧闭的窗户,仿佛是催眠曲一般,小山很快就睡着了。
就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候,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了客栈一处廊柱之后,手中另持着一只闪着金光的铜铃,轻轻一晃,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但是那人并不介意,仍旧是不停地晃动着那只铜铃,耐心地等待着。
于此同时,平静无风的房间里,被小山挂在床头的那枚铜铃微微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睡梦中的小山稍稍翻了个身,她正在做一个与阿海哥哥和李修哥哥偷跑出御灵山庄玩耍的梦。
八角铜铃又晃动了几声,小山开始皱起眉头,她梦里的场景开始变化,她站立的那片草地似乎不再是御灵山庄附近了,而是一个更为幽深狭长的山谷,长满了悬挂着长长气根的大榕树,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却觉得异常熟悉,不自觉生出亲切之感。
铜铃继续发出空灵的声音,小山眼前开始出现很多人的影子,有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也有面带慈笑的大人,她不由自主走了过去,朝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喊了一声:“阿娘?”
那妇人笑着搂她入怀,她立刻闻见了阿娘身上独有的一股香味,然后她又看向旁边,朝一个年轻的男人喊了声“爹爹”。
那男人把粗糙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脑袋上,温和地对她笑。
一个鬼灵精的男孩子从阿娘身后冒出个脑袋,朝她做鬼脸,小山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甜甜地喊了声“哥哥”!
她又看向后面,全是她亲切而熟悉的人,有一起编花篮的伙伴,有偷偷给她吃糖的婶娘。他们都默默地笑着,看着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铜铃开始剧烈晃动,发出刺耳的声音来。
小山开始有些困惑起来,她从阿娘怀里钻出来,想好好跟他们说几句话。瞬间眼前景象又是一转,她不是站在树林里,而是在自己的家中,那个简朴而又祥和的家中。
一个陌生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朝他们走来,她的爹娘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那个男人举起一柄利剑,从后面偷袭了阿爹,瞬间隔断了他的喉咙。
鲜血像水一样喷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