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自晨时珑姬去焚锦殿起,便是波折不断,奔忙未歇,待到蓼芳撷中术、查验丝傀、盘问宫人、安排尤安礼去处、与荆石讲论三歌,诸多事项一过,转眼又是白日消去,暮色渐浓。等她再与蓼佩素、槁梧私谈,又只顾劝阻蓼佩素,浑忘了时飞沙逝,不知不觉间耗至夜中。
且不说他们三人如何争议,里间的蓼馨烈因身体疲乏,早已睡去。而蓼馨逸精力旺盛,不肯就寝,又难得见荆石主动前来,更是雀跃欢喜,不停对他问询宫外之事。荆石虽不长篇而论,但也每问必答,两人竟还颇为融洽。
蓼馨烈初时稍作留意,但听蓼馨逸问的尽是些“岛上可真的有行空天马”、“平日修道可要抄书”、“仙家吃饭是谁来煮”等等童真浪漫之言,而荆石虽答得一本正经,其言语其实亦甚幼稚。修行炼气乃仙家之事,难照常理揣度,倒也不知他说的真假,可一旦提起凡间民俗,便和蓼馨逸同样错漏百出,令人哭笑不得。
蓼馨烈料他是珑姬徒儿,久居海外,虽看似早熟,实则也不谙世事,便只微微一哂,不再听这两个小儿胡言乱语。待得夜深欲睡,见蓼馨逸仍是意兴不减,一反几日来的惶恐之态,也不愿扫兴,只叮嘱两人早睡,便自行去内室歇下。待他睡下不久,荆石忽道:“你在宫中玩游戏吗?”
蓼馨烈正与他说起自己养于苑中的飞鸟走兽,听荆石提起游戏一词,顿时兴高采烈,连连点头道:“常与姐姐们捉猫斗戏,仙岛上玩什么游戏?”他非王后所出,又是次子,并无承柞继国的重任,所受教养便比聊馨烈宽松许多,当真是千金富贵无忧儿,唯知嬉游宫墙内。只是上头几位兄姐或是早熟喜静,或是年龄差得远了,平日里多是宫女陪伴,难见同龄的男孩。期间也有官宦子弟入宫伴读,也往往陪在蓼馨烈左右,于他则是既敬且远,不敢有逾礼之处。但荆石既是仙家童子,自然没有尊卑忌讳,也未对他畏首畏尾,心中便感十分雀跃,只盼趁着长兄入睡多玩一会儿。
荆石问道:“什么是捉猫斗戏?”
蓼馨逸嘻嘻笑道:“你怎连这些都没有玩过?”连忙跟他一一解释,所谓捉猫便是捉人,以往是他在宫中悄悄藏好,再令那些小宫女来找,若是一炷香内找不得他的藏身处,便算是输了,若能连赢三局,则亦丝帛银钱为赏。至于斗戏便是斗促织,偶也以天牛、刀螂替之。但虫类相斗,往往断首折身,不死不休,其状甚为酷惨。蓼馨逸幼少懵懂,唯觉有趣,他兄长蓼馨烈却极为不喜,昔日撞见侍卫教蓼馨逸斗虫,便直接状告其母蓉妃,将那侍卫调去夜守宫门,又罚蓼馨逸闭门三日背书,自此再不敢使人捉虫相斗。
眼下蓼馨烈虽已睡下,但他与荆石皆在室内,自然无虫可斗;而若要捉猫,则眼下时机不宜,若是乱跑乱藏,纵然不被那弄昏两名姐姐的妖怪捉去,也少不得要被二姐和长兄责骂,依旧不能施行。寂寞闲闷之中,只盼荆石这个小仙家有何妙术,能凭空变出些逗趣的戏法来。
果然荆石听他讲过捉猫斗戏的玩法,想了一想道:“岛上有一种游戏,是修仙的小孩玩的,或许你以前不曾见过。”
蓼馨逸闻言大喜,连声追问道:“什么游戏?什么游戏?你可会变鸟变鱼?”
荆石道:“变动物太难,我不曾学会,但师父教过我一门法术,可以将你我的模样交换半日。只是现在外面有妖人作怪,师父不让我随便施法,否则定会责怪。”
蓼馨逸顿时惊奇不已,缠着荆石施展奇术。他是小儿心性,虽知眼下族中受恶人胁害,但到底如何凶险,却听得模模糊糊,似懂非懂。再加之蓼佩素不愿吓坏了他,有意哄慰隐瞒,便真以为两位阿姐不过久眠一场,等过几日睡得饿了,自然就会醒转,因此仍是少怀忧虑,只想玩乐。
荆石被他几番怂恿,终于意有所动:“你不可对外声张,以免我师父察觉。”
蓼馨逸听他说得慎重,益发觉得此事属实,想到自己若能假扮荆石,跑去吓二姐一跳,顿时兴奋万分,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当真能变作我的样子?再让我变作你的模样?那若是变不回来,又如何是好?”
荆石摇头道:“那是障眼法,不是真变。时候一到,术法自破。”
蓼馨逸喜道:“那样便好。你现在就能施法吗?”
荆石笑一笑道:“作法本身不难,但有一件事要需要先行准备。”便凑到蓼馨逸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蓼馨逸击掌笑道:“你说得对,我却把这件事忘记了!”忙竖起耳朵,听得内间蓼馨烈并无动静,这才打开房门,悄悄对守夜的宫女吩咐一番。
这两名小儿夜里胡闹,外头蓼佩素却懵然不知。她一心要以己为饵,诱使恶敌现身,见珑姬和槁梧皆言不妥,也未动摇分毫,只道:“如今只剩我与两位弟弟,若不由我当头,便是馨烈、馨逸受害,那还不如兵行险着,先求一搏。那妖人言称要杀我蓼氏诸子,但阿姐、三妹却只是昏睡不醒,未有性命之忧,我看绝非那人有何善心,定有些不可告人的顾虑。如此想来,纵我遇敌中术,也不见得当场毙命,无非失魂昏睡罢了。”
珑姬劝说道:“此事不可轻断。杀伤凡人乃是天忌,早晚必惹祸事,那妖人对两位公主取魂,量是为了延宕天罚,但二公主若落入此人手中,便已有三人中术,或许此人便疯魔起来,再不理犯禁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