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蓼芳撷有槁梧所赠的章莪玉璎珞护体,理应不惧夺魂摄魄之术,但此玉毕竟只属灵物,并非法宝神兵,固可敌无形无质的邪法,却挡不得明刀真箭。尤安礼脱困于丝傀,赶至室中之时,首先探了蓼芳撷鼻息,随后便想起这护体璎珞,掀领一看,果真不见踪影。那玉的要紧处,蓼芳撷早经她和槁梧再三嘱告,料来不会自己无端摘卸,理当是那害她的妖人设法取下了。蓼佩素令侍卫遍搜宫中,也迟迟未能寻得,不知是藏得诡妙,还是已被带离此地。
珑姬心头千头万绪,但因眼下局面怪险,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静立原地出神。尤安礼在旁久候,有心去看看蓼佩素那头情形,但未得珑姬允可,也不敢擅离职守,穷极无聊之下,便开始打量蓼芳撷、蓼团素二女的睡颜打发时间。若在平日,他自然不敢如此乱瞄王公贵女,纵然偶有直视,也须马上偏开目光,免惹非礼猥亵之嫌,但此刻两女俱是昏睡在床,珑姬背对于他,其余闲杂人等俱在屏后,倒给了他一个绝好机会,来细瞧两位金枝玉叶的芳姿。
他细观之下,顿觉这二女虽是同父所出,五官面貌却大相径庭。蓼团素身为王后所出的长女,面骨稍圆且润,若银盆秋月,虽因久卧失魂,减却三分芙蓉艳色,仍见其端丽娴雅之美。而蓼芳撷美则美矣,毕竟病弱之躯,又是年幼未能长开,脸颊甚是瘦削,五官亦是小巧精秀之极。她平日清醒时尚有一泓秋水黑瞳作了点缀,此刻双眼紧阖,便显得分外苍白,宛若是毫无生气的雪雕玉像。
尤安礼悄悄将二女打量过一番,虽谈不上色令智昏,当真生出什么龌龊之念,也不免心中感慨,暗道前朝黎王选妃取秀,虽广令四域诸侯进献,但得宠得名的美人却多自南域,看来确是水土养人,饶出佳丽。可惜自豳国始立,青都谏告媴氏,连废前朝十余酷刑、百余徭赋,这选献美人之事亦已禁绝,再难自域外得见南国丽姝的风采。他一边同情那豳天子少了艳福,一边又将蓼团素、蓼芳撷二女两相比较起来:若论精雅,自然是蓼芳撷更为清秀脱俗,但毕竟年幼体薄,输了几分妖娆娇妩的风情媚态,中看而不中赏,却不如蓼团素秾纤合度,正值艳龄。不过这二女都以柔美为质,比起那眉目偏似生父,稍显英姿俊骨的二公主,都可算是楚楚弱质,引人怜爱。
他正琢磨着这般无聊念头,眼睛自然盯着二女的脸庞来回打转。久视之间,脑海里模模糊糊浮出一丝怪诞,似是冥冥中抓住了某桩极要紧的关窍,却又如雾里观花,不能窥其真貌,只觉背脊莫名生寒,还待细思究竟,榻前珑姬忽而转过身,一双眸子直直朝他望来。
尤安礼犹在寻思那怪处,不防她突兀瞧来,顿时吓得心胆一颤,忙不迭别开目光,假作在观赏屏上泼画。他知珑姬出自海外异岛,又是青都中辈分极高的化境修士,自然淡看内陆礼教,也无甚女儿矜羞可言,故而大可正眼直目地瞧她,不必有非礼逾矩之惧。但若被她发觉自己不敬蓼氏,那便不能一概而论了。自己前科未销,倘若因多贪这几眼的美色而再被珑姬记上一罪,那可是大大的蚀本生意。他唯恐受罚,心头自然忐忑不已,方才那些许怪异之感自是抛诸脑后,哪还顾得上浮想乱猜?
珑姬面沉如水,也不知是否发觉了他方才的动作,只把冷目朝他身周扫得一扫,说道:“尤安礼,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