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听了杨嗣昌的话,心里一动,问道:“杨嗣昌,你认为,如果下诏令林纯鸿北上勤王,林纯鸿会不会率兵与鞑子拼个你死我活?”
说着,朱由检离开了龙椅,慢慢踱到杨嗣昌身边,道:“起来说话吧。”
杨嗣昌暗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朱由检的打算,他心知肚明,无非就是想让林纯鸿与鞑子互相拼命,最好能两败俱伤,朝廷从中牟利。杨嗣昌觉得,林纯鸿商人出身,向来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看得见的好处,他十有八九会按兵不动。
杨嗣昌稍稍默然片刻,回道:“臣驽钝,无法推测林纯鸿是否会北上勤王……”
朱由检又慢慢地踱回龙椅前,缓缓地坐了下去,心里纠结万分。朱由检非常清楚,想让林纯鸿北上抗虏,这事无非就是交易。朝廷现在所能给林纯鸿的,目前看来,无非就是官位、爵位,或者接受更多有荆州背景的官员在朝廷任职。官位,林纯鸿目前已经到达武将的巅峰,拜无可拜;爵位,涉及到荆州每年缴纳的税额,总计三百多万大圆,朝廷还需要这笔钱维持,绝不能封林纯鸿爵位;至于荆州背景的官员在朝廷任职,朱由检内心里更无法接受,他无法容忍林纯鸿将朝廷闹得乌烟瘴气。
朱由检犹豫良久,方用模棱两可的语气说道:“不如下诏给林纯鸿,令其率兵勤王,若他真的北上,自然可喜,若他诸多推脱,则失却大义,正好让天下看清他的真面目……”
朱由检想让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吃草,杨嗣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弯腰躬身,道:“皇上圣明……”
……
杨嗣昌离宫后,立即令人将高起潜唤来,将宫内之事坦诚相告。
高起潜跌足长叹,用尖利的嗓音说道:“与其招卢象升率一部进京勤王,还不如下诏召天下兵马勤王!卢象升性刚,宁折不弯,很可能会坏了大事!”
杨嗣昌大惊,问道:“这却是为何?”
高起潜苦笑着,伸出大拇指,大拇指不停地弯折,低声说道:“脸面,耳根子软……”
杨嗣昌瞬间明白了高起潜的意思,后悔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他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暗道:最近到底怎么了,顾虑不周,老是出昏招!鞑子公然在京师以东劫掠,无异于在一巴掌扇在朱由检脸上,朱由检性急,丢了脸面,恨不得立即召集天下兵马,将鞑子一鼓荡平。这种情况下,卢象升率兵进京,按照卢象升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撺掇朱由检与鞑子决一死战。
朱由检耳根子软,又按捺不住被鞑子欺负上门的这口气,很可能会改变杨嗣昌稳固宣大、蓟辽、关宁防线,拉拢蒙古和朝鲜的既定战略。如此一来,辛辛苦苦谋算的大局,算是付诸东流了。
杨嗣昌脸色大变,怔怔半晌,问道:“以公公之见,该当如何?”
高起潜苦笑道:“咱家能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卢象升,希望他的看法与我们一致,不要撺掇皇上与鞑子决一死战!”
杨嗣昌摇了摇头,脸色灰败,黯然道:“据本官对卢象升的了解,希望相当渺茫……卢象升民政、练兵、作战皆有一套,唯独这眼光……哎……”
杨嗣昌叹了口气,与高起潜一道陷入沉默之中,皱着眉想办法。
半晌,杨嗣昌忽然站起身来,斩钉截铁地对高起潜说道:“本官将派一名善辩之士,前往卢象升军中试探他的态度,并努力说服他接受我们的方略。如果万一卢象升不接受,说不得,只好让公公亲自出马了……”
高起潜愕然,指着自己,问道:“咱家?如何亲自出马?”
杨嗣昌一字一句地说道:“请求皇上,任卢象升军中的监军!”
高起潜愣了愣,苦笑道:“只能这样了!哎……咱家骂名已经不少,希望这次能被骂得轻点……”
……
在杨嗣昌的力劝之下,朱由检按捺住召集天下兵马勤王的念头,最终由内阁票拟,朱由检批红,召集卢象升、林纯鸿、隆平侯张拱薇率兵马勤王。
三份诏书,一份向西北,一份向西南,一份沿运河向南,分别飞往宣府、荆州和南京。宣府离京师不过三百多里,不到一日功夫,卢象升就接到了勤王的诏书。
卢象升早已做好了南下的准备,接到诏书后,不到一日功夫,就将宣大一线防务安排妥当,而后,亲率五千余天雄军,昼夜兼程,望京师进发。
行至鸡鸣驿时,卢象升忽接到报告,兵部职方司副主事李绍翼求见。
卢象升大奇,不知李绍翼现在来拜访,到底何意,慌忙将李绍翼请入中军帐中,分宾主坐定,寒暄已毕,李绍翼道:“听闻卢总督接诏后,忧心京师安危,率兵马昼夜兼程赶往京师,下官既感且佩。还请问卢总督,对鞑子兵力可曾详细了解?”
卢象升越听越疑惑,心想,通报敌情,一纸密文即可,为何让职方司副主事亲自走一趟?这其中必有蹊跷。卢象升不动声色地回道:“略有所知,还请李主事详细言之。”
李绍翼清了清嗓子,道:“十月初六,吴国俊畏敌逃跑,致使吴总督孤掌难鸣,于十月十一日为国尽忠,青山关就此失守。岳托率领三万余人,跨过青山关,兵分四路,攻破滦县、玉阳等县,四处劫掠。其统帅岳托亲率万五兵力,绕过遵化,直奔通州。其兵锋甚锐,沿途大军皆不敢战,任其深入,沿途劫掠……”
卢象升听李绍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