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盛京的土地已是银装素裹,皑皑一片。白茫茫的朱雀大道上,有着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裹着破棉袄的小娃们手中各自执一截枯枝,互相打闹比划,小手冻的铁青也浑然不知。
因靠近除夕,家家门外贴了喜庆的红对联。只是这几日雪太大,百姓们往往闭门不出,才冲淡了除夕即将到来的喜庆。
朱雀大道的正中央,有一座浩大的府邸,门前坐镇两头威武巨大的石狮,还有两个门人,纵然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守卫仍旧一丝不苟,穿戴整齐地昂首挺立,制造出一种肃穆庄严的氛围。
只因为这里是新修葺的贤王府邸。
虽是皇帝不受重用的皇子,虽然府邸坐落在这偏僻冷清的朱雀大道,可毕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子,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岂是一般民众敢于小觑的。
王府内既不豪华奢侈,也不朴素乏味,仅仅是一切恰到好处,像极了五皇子的身份,头戴乌帽的赵公公扯着嗓子,“皇命受天,胄后而存,孤之五子凌澈,厚德仁孝,温顺谦和,孤心甚慰,今特册封为贤亲王。钦此。”
凌澈双手接过圣旨,连同府内奴仆一众拜倒在地,“儿臣叩谢皇恩。”
赵公公道,“恭喜五皇子了,哦不,现在是贤王殿下了。如此,洒家就要先回宫了。”
不过是因为太子的稍有提及,湘帝才顺带想起这个被他遗忘多时的儿子,又因三子早已封为静王,七子已封宣王。唯独这个儿子,虽是不成器,但好在为人本分,未曾有过大错,不由心生愧疚,册封了贤王。
连圣旨,也只是草草拟了。赵公公这么想着,不由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公公且慢。”背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嗓音。高公公转过身,只见凌澈已从仆人手中接过一副画卷,慎重地交递到高公公面前,“此乃洛神赋真品,我无意间得之,但我纵情山水,却对字画一窍不通,于我实在暴殄天物。久闻公公雅情致趣,还望公公莫推辞。”
赵公公是湘帝身边的老人,已是太监总管,久而揣摩圣意,几乎是最为了解湘帝的人。但他始终保持中立,忠于皇帝,不投靠任何人,又雨露均沾,不开罪任何一方,是以官位能坐的长长久久的。
即使是太子,他也不攀附,因为也许下一刻,这东宫之位就会由人替代。在深涌诡谲的诸皇子争斗中,他是个真正的明白人。
这样的人,凌澈自然是无法拉拢的,也没想过拉拢,聪明人是顺应时势的,而此刻,他只需投其所好。
索性这位公公还有一爱好,热衷收藏字画,也含蓄提及过洛神赋此画。但诸如太子和三皇子等人,秉着身份,内心是不屑与阉人为伍的,即便是讨好,也多是用金银打发,而投其所好,他们根本不曾留意。
赵公公脸上并未有过多情绪外漏,只是看到他那双因兴奋而一颤的手,凌澈知道,他的目的已达到。
赵公公走后,虚掩的侧门被从内打开,走出一年轻男子,看起来单薄纤瘦,更是其貌不扬,几乎没有让人记得住的地方。
唯独那双眼,似琼山暮雪下的青松,本该苍茫青翠却又被厚重的积雪堆压着,显得压抑沉重,毫无神采。可任谁也无法忽视那双眼,只想着如何才能轻微地擦拭去那些淡漠又刻意的疏离,使之重新焕发神采。
凌澈走到她面前,诚恳道,“七爷,还要多谢你的洛神赋。”
这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瑾弈。汀水阁的大部队离去后,她乔装改扮留了下来,并且换了住所,如今的孤芳苑跟贤王府仅一街之隔。至于七爷,也是她如今的称呼,因夏瑾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七,便起了夏七这名。凌澈知她真实身份,但也随着外人喊她一声七爷。
瑾弈淡淡道,“王爷无需多言,此刻我的身份是王府下属,为殿下排忧便是我分内之事。”
凌澈将庭院的盆栽挪了位,向书房走去。只听到身后一声轻“咦”,他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女子盯着他载种的冷月兰,“七爷难道也爱这类花草?”
瑾弈眼波中闪过一道柔色,徐徐道,“不,只是我有位朋友,也极爱拨弄这类花草,这冷月兰曾听他说过,极为难栽培。”
想起自己庭院中一屋的花花草草,瑾弈不由扶额,这段时间以来她做的最头疼之事,莫过于管理那些花草,即使不用她照料,也颇为难受。
得每日检查一番,生怕少了片花瓣叶片的,苏修凰回来找她拼命,即使那只灰鸽子,她也不敢和那些娇贵花草放一起,就怕小灰一个不留神啄到。
“七爷口中的朋友,应是关系极好。”凌澈说话间总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似乎一切都不放在他心上。偶尔回复你几句,也只是客套下罢了。
两人先后走到书房,遣散了丫鬟,凌澈将案边的宣纸铺展开,浓墨勾勒了一个柔字。入笔苍劲有力,不似书写,倒似对敌。
“你可知近日从众多秀女中脱颖而出了一名闺秀。是孙太傅的二女。据闻此女貌美如仙,父皇在众秀女中独独选了她,今夜便要侍寝。”
瑾弈心头一动,脱口道,“王爷是想通过汀水阁的眼线来查探这位秀女吧?”
凌澈的眸一瞬暗了下来,深幽如漆黑的夜,可瞳孔中又有一束极亮的光,像是黑夜里的狼眼,森冷而诡异万分,“你可知道,这位来头不小的女子一来不是皇后的人,二来又不是蒋妃的人,孙太傅是朝中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