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耀五十五年八月
被父皇捉拿回去之后,夏瑾身边就无时无刻有人看管着,再不许她随意离开未央宫。夏瑾这几日垂头丧气,第一,为着她身后的这群小跟班,即使如厕,也有人跟随,烦不胜烦。
第二,为着父皇说已给她看中了一门亲事,虽还未正式下旨,但左右是由不得她了,她那未婚夫,是赫赫有名的镇南王世子,镇南王驻守边疆,保家卫国,杀敌无数,是承国第一位异姓王。
即便是瑾弈,也很是敬佩这位王叔,但也仅仅是敬佩,还不到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去赔他家傻儿子。
至于这位小世子,如今应该正在未央宫内,夏瑾纠结着,无措着,思索着要不要去见见这位小世子,然后想方设法地,逼迫着,让这位素未谋面的小世子厌恶她,最好哭着闹着求着将这婚给解除了,让她这堂堂公主丢面子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生在皇家,明白婚事自己做不得主,但她不想这般早早就嫁人,她还舍不得父皇,舍不得母后,也舍不得未央宫外那一片自由广阔的天地。
她还有未完成的江湖梦,青衣剑妖,执箫倚剑,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最后决定,还是要去见见这位小世子,不然如何让他生厌?但是穿什么,朱红色,枚红色,翠绿色?嗯,就是这件了,她翻出一件绛紫色的宫装三下两下穿在身上。
一旁的小郡主夏凌嫣张着殷桃小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嫣儿,哪件衬裙最难看?”
“呃,绿色的。”
夏瑾飞快换上绿色的衬裙。
“嫣儿,哪几根簪花最艳丽?”
“呃,橙色这支,黄色这支,红色这,还有这…”
夏瑾又飞快地将这些簪花一一戴在头上。
“嫣儿,哪种头油最香最刺鼻?”
“呃?…这种。”
夏瑾又拿起头油,快速向自己发间倾倒了些,看着铜镜中油光可鉴的头发,夏瑾满足极了。
绛紫色的宫装,配上绿色衬裙,再加上各种颜色均有的鲜艳夺目的簪花,和刺鼻难闻的头油,这种模样谁再看上她就真的瞎了。
铜镜中映照出一张出水芙蓉一样的面孔,配上琳琅满目的装扮配饰,显得很是怪异,夏瑾皱了皱眉,又拿起脂粉抹了厚厚三层,确认那张脸已经白得如鬼魅,转眼又在双颊擦了厚厚的胭脂。终于满意!
一旁夏凌嫣的小嘴已经张的能塞得进一个鸡蛋。
转过亭阁廊轩,远远大清宝殿前的白玉大理石上,一白衣背影茕茕而立,身姿卓然挺拔,轮廓略显柔和,不知是谁家少年郎,形容姣姣,如仙如幻。
夏瑾暗赞一声,啧啧,这腰,这身材!
估摸着这就他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了。当踏上白玉大理石的那一刻,她无所顾忌大声对着对方喊了声,“喂,小公子!”
然后夏瑾这一生有了自出生起最不堪回首的一幕!
对方转过头,白皙如玉的脸上还带着茫然,直到看到她,本应是少男少女如隔着千山万水的依恋,两两深情相望,只恨不得将这一刹那延迟到地老天荒,永世不绝的情节。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当两人对视之后,迅速认出了对方,少年的脸起先是茫然,再是疑惑,再是惊喜,再是恍悟…最后唇角抽搐。
对,在看清她那一身打扮之后,少年的脸只剩下抽搐,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憋得连夏瑾都看不下去了!
少年此刻真心实意的佩服自己,竟可以在对方这般“盛装打扮”之下依旧认出是那个一剑打败自己,又与自己并肩作战过的青衣剑妖!
反观夏瑾,只见她头上的橙色的珠花颤了颤,黄子的簪子又抖了抖,红色那支更不给面子,索性抖到了地上。夏瑾唯一庆幸是出门抹了厚厚的三层粉,绝对不用担心对方透过那厚重的脂粉看清自己脸上的真实表情!
这是承国芙公主与镇南王世子傅睿的第三次见面。当时的她只知这是镇南王世子,自己的未婚夫,却不知他同样是被送到西京的质子,只为牵制手握兵权,身在北疆的镇南王。
夏瑾朝着他飞快喊了声,“等我!”就穿过层层亭台水榭,直扑自己的锦宸宫。
雕花小轩窗内,熏香丝丝升腾,藤蔓般纠葛缠绕,雾霭沉沉,温暖如春。窗外,雨声淋淋,雨水顺着琉璃瓦凹陷处如断线的珠串粒粒滚落,屋内娇柔的公主半躺美人榻,纤长的睫毛蝶颤之下依旧紧闭,宽舒的衣袖叠于裙摆。
立作一旁的侍女低垂着头,隐匿于阴影间,昏昏欲睡。凌嫣看着屋外昏黑的天色,轻跺脚后显得踌躇无措。裙摆的下沿被她捂在手中反复揉搓,尚好的锦绸上起了细微褶皱。银牙一咬似作了决定。
美人榻上的人终于幽幽转醒,迷茫的双眼看向屋外乌暗的天色,“呀,已经这么晚了。”
“公主!”凌嫣状似嗔怒。
“嗯?”夏瑾奇怪地看向好友,深幽的眼底波澜不惊。
“你忘了你让镇南王世子等着你的?”
夏瑾转懵,半晌才想起自己对他说的那句“等我”。可雨这么大,那傻小子总不会还等着吧?
越想心下越难安,她随手披上大氅,接过侍女递过的伞,径直朝着太白殿跑去,淅淅沥沥的雨水润湿了她的描花绣金小鞋,远远就看到一抹孤傲的白色身影独立雨中。
她匆忙跑到他身边,将伞盖过两人头顶。看着他乌黑的发一缕缕贴合在肩膀处,滴滴顺着如玉的俊颜滚落,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