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林香久正在承受着林子依猛烈的炮火。
“姑姑,你可长点儿脑子吧,他老赵家祸害你还不够么,人家跟你要粮食你就给,你把粮食都给了他们,勇勇和二子吃甚?”
二子在外面野得不在家,勇勇低着头站在角落里,林子依指指他:“姑姑,你看看勇勇,今年都十二了,明年上初中,镇中不仅要学费,住宿也要钱,集体伙食要交一半细粮,你把粮食和钱都给了赵家,勇勇吃什么?”
林香久被她说得作声不得,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家里粮食还够,我,我也没给她钱,我自己也没钱……”
林子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姑姑,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有钱,你还会给赵家钱是吧?”
林香久摇头:“我没钱,有钱也不会给的,她毕竟是勇勇的奶奶,她说她想两个孩子,我不能不让她进门,更不能眼看着她饿死。”
林子依都气笑了。
林子矜不说话冷眼旁观,如果林香久一直这样执迷不悟,那育肥羊的项目,就得把她甩开了。
毕竟,她不是圣母,她想方设法借来的钱,不是用来养白眼狼的。
“娘,”一直站在角落里没动的勇勇说话了:“我奶说是想我和弟弟,可她从进门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也没问一声弟弟去了哪儿。”
林香久如遭雷击,怔住了。
她也知道赵老太想孙子只是个借口,可她没想到,赵老太见到分别这么久的孙子,连一句也没问过。
林子依心疼地揽住勇勇:“没事啊勇勇,咱不稀罕她老赵家的人,用不着她关心,你有姐姐关心呢!”
勇勇挣脱开林子依,直视着他娘:“娘,我从小到大,从来没穿过奶奶做的衣服,村里人都说,奶奶的手可巧了,做出来的衣服特别好看,可奶奶从来没给我和二子做过衣服。”
“还有,姥姥拿来的布和棉花,奶奶都给姑姑家孩子做成衣服了,我从来也没穿过,别人家的孩子,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吃到爷爷奶奶给块,我和二子也从来没见过。
我姐给我买的笔记本,奶奶拿去给了我三爹,要不是二子哭得厉害,怕是二子的本子也保不住。”
林香久呆呆的,她觉得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为什么孩子会对爷爷奶奶有怨气?
不过,这似乎也不能怪孩子?
那究竟该怪谁?
勇勇还没说完,孩子似乎知道他娘的心理,继续说:“娘,我不怪我奶奶不疼我们,从小家里就只有娘疼我,我也习惯了,今天奶奶突然来了,说是想我想得不行,我还以为是真的,我以为奶奶好久不见我,真的想我了。”
“结果……”
结果他一直站在角落里,他的奶奶就像没看见他一样,急着打量屋里的摆设,急着翻看他娘的包袱和衣裳,还打开床上的柜子,捏了捏被子里面的棉花。
至于他这个亲孙子,就完全被奶奶忽视了。
林香久给赵老太冲了糖水,赵老太嫌不甜,趁着林香久出去拿粮食,又偷偷打开糖罐子抓了一大把放到碗里,她从头到尾就没问过他,你要不要喝糖水。
这就是想孙子想得不行的奶奶?
他娘还拿他当借口,说什么毕竟是他的奶奶?
“娘,我不管你跟奶奶之间的事,但是娘,我不想再变成奶奶和你的借口。她想来要钱要粮食是她的事,你想给她钱,想给她粮食都行,但是你们都不要拿我和弟弟当借口,我心里面难受。”
林香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子依都快气哭了,揽着勇勇:“乖,勇勇别难受,咱有人心疼啊,二姐领你去供销社,想吃什么二姐给你买!”
勇勇摇头:“二姐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上学,好好学习,将来离开巴彦县,离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我不想再成为我娘和奶奶的借口。”
林香久完全懵了。
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她给孩子做了一个好榜样,不论老赵家如何对待她,她都以德报怨,给孩子竖立了一个孝顺的好榜样,可现在……
林子依拉起勇勇就走,勇勇也没再看他娘一眼。
林子矜看了看水碗底上没化开的小半碗白糖,笑了笑:“姑姑,如果你和赵家撇不清关系的话,咱们原先说好的育肥羊,姑姑你就不用参加了,我也嫌赵家的人麻烦。”
林香久看着那滩淡黄的白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难道善良也有错了吗?”她喃喃地问。
林子矜认真地看着她:“姑姑,善良也是要看对象的,他老赵家,不配!”
说完话,她也走了。
林香久呆呆地站着,良久,小儿子二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端起水壶往水碗里倒了半碗水,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只喝了一口,他就眼睛一亮,摇了摇碗,三下两下把剩下的糖水都喝了,笑嘻嘻地问林香久:“娘,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给我喝糖水?”
林香久:“……”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奶奶说想你了,却问都没问你去哪了,怎么样了……
“二子,”她忽然蹲下身子问儿子:“我要是不认你奶奶,不给你奶奶粮食和钱,你会怎么样?”
二子眨巴着眼睛,又往碗里倒了点儿水,把碗底上的糖涮了涮喝了,这才回答:“那是应该的呀,你不是不跟我爸过了么?再说我奶奶还有三爹和大姑呢?”
“可,可你三爹不认你奶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