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了因解果,现在是寻根溯源。”公子顿了顿。
“可我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你能忆我如昔。单是这,便已胜过万万生灵,甚至胜过我妻。”罢此句,公子转身便要离去,此间因果已经了却,他这是要去噬空源头探索,要去看看到底什么才是那宇宙大道,无尽的好奇、奥妙、学识和付出生命的回报。
“你要去向何方?”茱娅并未挽留,神情也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流露:“我对你来是什么?”
“我要去向我的生命之末,那不存和存之间,无谓之处。”公子背对着她,一词一句,慢慢回答道:“什么是什么?”
轰然爆散,所谓之形体,碎成万亿光明,好似花瓣纷落,又仿佛蔷薇。美则美矣,刺痛人心!
“什么是什么?”茱娅笑了,好灿烂的笑容,却冰冷得像是刀锋,切过你的肌肤、斩落你的骨骼,而人犹不自觉。
多年的等待,期盼,换来的只是漠然。即便是茱娅,也不由得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眼前一黑的状态。可是,随着她的眼睛闭上,一种难明的感悟又在瞬间涌上心头,她顿时睁开眼睛,惊呼道:“原来如此!”
“即便是要航向终末,也要醒我吗?”茱娅心静如水,泛着丝丝甜意,一生种种,回放眼前。
她只觉身心聚合,只觉一切都没有了瑕疵,身心彻底圆融,她不再是茱娅?罗尼,她就是蛮荒,她就是远古,她就是那个狩猎宇宙的猎人!
“轰……”剧烈的光柱刺破苍穹,以每一秒数百万光年的速度直直射向那未知的深空。那座高塔,那座把尾羽埋在地下的‘箭矢’就在这一刻终于随着主人的明悟而射出,即便是化作了基本粒子,即便是不再存在,却也决然无悔,无喜无悲。那所有的情谊,忠孝,世间观念在这一束光芒前像是层层的泡沫,一触即破,一破既空。
无穷远的距离之外,有老者抬头,有泰拉族的长者凝视,有貌若少女的兽人把眼光投向这边。
他们艰难地颤抖着,语言无法组织,身体仿佛风中树叶:“十阶吗?超十阶吗?”
“怎么可能!”无数的修行、绝望、愤怒、不可置信和疑问通通、齐齐化作了咆哮。
那是对自己的忿愧,是对他人的妒恨,是无数岁月的辛酸求知,是走投无路的绝境逼迫,是什么也弥补不了的心中伤痕!
数百亿标准光年之外,公子在虚空中凝出形体,看向后方,有些诧异。遂即身躯再一次崩塌,什么都不再剩下,只有一股精粹磅礴的痛苦力量以无法抵挡之势向着噬空族的来源,那片从未有人探索过的星宇冲去,他不知道在终会遇上什么,更不清楚这趟旅程值得与否,也不知道生死会不会陡然降临。可他已经无所畏惧,像是射出的子弹,已经彻然无谓,无思无感,无忧无虑,哪怕粉身碎骨,也似与我无关。
这一刻,虚空之中仿似奏起了痛苦乐章,那声音幽幽,奔流不息,像是河川不停,长流万载,将那大地破开,强烈的侵蚀,狂暴的风雨,一一滴的积累着,使之痛苦,令之脆弱。复而,这股声音又化作了耀目的恒星,轰隆燃烧,爆破为响,震慑寰宇而君主一方天地,毫不畏惧风暴和自己的臣民,主宰着轨道的同时却又被轨道所主宰,燃烧自己难道不痛苦吗,释放能量难道不可惜吗,被黑洞的引力撕扯得生生炸碎难道不是更加痛苦的事件吗?
无数爆碎的尘埃,无数爆碎的微粒,无数爆碎的恒星,一切在这幽幽之声里缓慢展现,正是那宇宙衍化,万物虚然,无物存真,无识无感。就在这份蒙蔽暗昧之中,痛苦就这么诞生了,仿若那伟人,在呱呱坠地之时也无人知晓,仿若那山脉,在逐渐崛起之前还是草原。改变发生得如此之快,无数的微粒在痛苦的煎熬里日渐聚合。
直到产生生命的那一刻,痛苦被定义了下来;直到有第一个智慧生命出现的那一刻,痛苦被记录了下来!
一条大道,晦暗难辨,不可见,不可,不可知,不可闻。五感对其毫无知觉,神通也不能明它的伟大,痛苦就这么展现在宇宙空间中。当声音幽幽化作无声之时,一切好似寂灭,阴阳也不再调和,黑白也不再对立,彼此也没有区分,好坏也不存在差异。而下一秒,声音幽幽,不是巨响却能让人有剖腹、挖心、分娩、死亡、失意、悔愧之痛苦,不再连贯却能让行星有地质活动、宇宙轰炸、潮汐挤压、山川河流、酸蚀碱腐、高能照射之痛苦。
万物,随着这条痛苦之河奔涌不止……
痛苦,随着这芸芸众生而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