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已是腊月末,临安镇所有稍微宽一些的路都被卖年货的小摊子塞满了。人们互相挤着走,脸上没有丝毫不满,反倒笑着,仿佛这样更加能体会到过年的气氛。
随着挨家挨户将喜气装饰在门头,一年一度的除夕就快来了。
除旧迎新,很好的兆头。
与街市一比,万波楼便清净许多。
小桑迈过她家花魁姑娘的门槛,不怎么御寒的布鞋踩在屋外的地面上,她顺手将门带上,却将铁锁遗忘在一旁。
小桑仔细地检查了袖口,确认无误后,目光决绝地离开。
这是鬼息的第六日,他醒来后没多久便收到军师递来的亲笔信:莩灵山的雪终于有变小的趋势,约莫到明日,便能瞧见天鬼交界处冷嘁嘁的阳。
他们一直在等待这样一个时机,让魔界的士兵不必裹着厚厚的衣甲束手束脚,只有在晴朗的天气,他们的能力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
二十万听起来不算多,却已是经历了那场仙魔大战后,魔界硕果仅存的战斗力。
那些士兵中,年轻到还未成家的有许多,衰老到满头华发亲友皆逝的有许多,这人数着实凑得很是艰难,所以再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鬼息背负着他们所有人的命,出征日期也定得十分小心翼翼。
现在看来,应是明日了。
“我要走了。”鬼息与小鬼差道别,“你的茶,泡得真不错。便是长月楼的茶艺也不过如此。”
小鬼差的手一颤,茶水越过杯沿滴在了桌面。
不一会儿,那小鬼差端着一方崭新木盘,上置一套玉质酒具。
“给您践行。”小鬼差给两个杯子都盛满,自个儿二指捏着其中一个的外壁,看着鬼息,饮毕。
鬼息明白此举是为了向自己证明酒中无毒,便也不拘泥多心,将杯中酒一下饮尽。
“桃花酒?”鬼息从未在家乡见过桃花树,此时喝到这人间佳酿有些恍惚,“哪儿来的?”
“是鬼主大人的,我昨儿晚上刚拿来,原想您还需多住些时日,茉莉花喝再多也只有安神之用,而这酒喝着能暖胃。”
鬼息不接这话,过了一会儿认真与小鬼差说:“若我能活着回到这里,希望还能尝到你的手艺。”
闲了几百年尽扫院子修行的沐琰一夕之间忙了起来。
东海那头出了事,他家三太子喝醉之后无意间撞见了一处海底洞穴,以为是自家地界便毫无敬畏大咧咧地哼着小曲儿冲进去了。谁想到那洞穴在一万年前便住了一凶兽,司命有藏书记载,这凶兽诨名为炎魔,听闻很久很久以前魔界创始时它还出过不少力,是以魔界大殿一直供着它的塑像。而正如凡界许多动物冬眠一般,它一睡便是一万年,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它与世间相安无事,却在所有人都忘记它的存在时,醒了。
天界诸仙都在咒骂这倒霉的三太子,不知他到底哪根筋打错了非要在好日子还没过几百年的时候叨扰这活祖宗,好在目前受害的只是他一人。
囚禁炎魔的洞穴也非凡品,它建成时被倾注了当时几乎所有上仙的修为,仙力汇合在一起不但没有融合反而有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因那些上仙飞升前大抵走的是得道修仙的方式,他们都很会念咒。于是这上百种仙力,便意味着上百种咒。
只要仙力长久不散,炎魔的耳畔便时时回响着不同音色的上百种咒语。它便是这样硬生生被念睡过去的。
如今炎魔为了需要继续听到这些令它烦躁的复合咒语而怒,很自然地就拿把他吵醒的三太子出气。碍于整个身体都困在特制牢笼中,它只能对着三太子不断喷火。
不巧的是,东海三太子本身是水系仙族,灼热的明火沾身即灭。
但炎魔出于凶兽本性,丝毫不懂得何为放弃,仍旧一天几百回的喷着。它仿佛单单和三太子耗上了,就连期间有几个救主心切的侍从进来送死也当没看见。
亲眼目睹这频繁一喷一灭盛况的侍从们发现自家主子瞧着倒很像那远古凶兽的——小猫小狗什么的,被耍着玩儿。
侍从们有心无力,但爹爹总还是有些办法,他的办法就是——亲自上门去天君那闹: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儿子我便将东海里的鱼啊虾啊蟹啊全都赶上岸了啊。
说完还觉得没什么分量,又补了句我看你这儿有点儿干啊,我准备把我们那块儿的浪卷到天上来润润土,你意下如何?
天君听了气得牙痒痒,却也不得不生生受了龙王的威胁,毕竟这天界从来都是以四海为重中之重。
于是他令所有武仙上醉尧那儿报到,再让醉尧从中择出最能制住炎魔的人来,至少三个五个吧,一齐向东海进发。
这选择方法显而易见,炎魔纯火系,选几位修水系仙术的上仙,不愁压不住它的魔气。可令醉尧上仙头疼的问题是,这水系的神仙也太多了吧?
这年头可不仅仅生于江河湖海,只要心境澄澈,便是从小溪里发迹的小妖,都有飞升的可能。
更不用提……
“师父,瑶光上仙来了。”
醉尧上仙被徒弟这么一唤,笔都掷下了,慌忙跑向他的正殿。
是了,更不用提天界还有许多像他师叔这样的,差点儿忘了她是个水生的兰花仙了。
司命没修水系也未出门,是以关于这事儿的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泄露天机得欢,此时还帮着他徒弟找出各类记载鬼界秘术的书籍,他一边费心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