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也回到无方殿还没几天,天界出了三桩奇事。
一是苍禾上仙找了月老搭了回桥,主动邀请瑶光上仙来自个儿的天和殿做客。
二是醉尧上仙突然嚷嚷要戒酒,希望各位仙友前来督促。
三是爱好下凡听戏的司命星君跟小徒弟说,近来感悟良多,觉着之前编命格确是敷衍了些,想把未来十年这批凡人的命簿翻出来重写一遍,闭关一阵子。
前两桩事人尽皆知,最后一桩只有洛也知道。
洛也还知道,苍禾上仙和司命的转变是同一天的事儿,那天司命去了趟天和殿,回那两坛桃花酒的话。她实在好奇他俩谈了啥,居然双双给洗了脑,所以给师父送饭的时候旁敲侧击了好一阵,却愣没套出半句有用的。
快关门的时候,司命给她留了句:“你也别老关心别人的事儿了,醉尧他家那小子喜欢你,别当我看不出来你是在装傻。”
晚些时候,沐琰照例从无方殿门口经过,被洛也给截住了。看着洛也的表情难得的认真,他的脸不禁红了红,想是自个儿的心意总算是被这愣头青看出来了,可喜可贺。
而传到他耳边的是这么一句 “听说你师父要戒酒?”
沐琰觉着这跟想象中不大一样啊,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是啊。这两天砸了不少瓶子了。”
“唉,可怜了我后院地里埋的几瓶寒玉浆。”洛也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沐琰的肩,“不如,师债徒偿?你陪我把它们解决了吧?”
“可是我酒量很差啊。”沐琰面露难色,和师父喝的时候总被骂没出息,难道还要在心上人面前露怯吗。
洛也笑意正浓,直接拉起他胳膊往院里拽,“咱俩谁跟谁啊,我还能嫌弃你?走吧,走啦!”
在天界,晚上守在自家院儿里朝上边儿看,啥也瞧不着。但是洛也说她夜观星象,觉着今天特别适合把人灌醉说说心里话。
“洛也,我,我跟你说,以后,可别再拍我,肩了啊,男,男女授受不亲,你,你懂不懂啊?”
沐琰说自己酒量不好还真不是谦虚,这才小半瓶寒玉浆人就口齿不清了。
不过洛也还是认真思考了下他的话,可拍肩这是老习惯了,不但拍过他,还拍过许多神仙,连鬼主也不例外。那么多人受了她的袭,却没见过谁把男女之别这套搬出来的。因她心里只有段夕,就算在男仙如此众多的天界,倒也没考虑过这档子事儿,直到师父提出来。
沐琰于她,是几百年的好朋友,更确切些,是她在天界唯一的玩伴。自她飞升的第二天,那个小仙君带着一篮仙果子跑到无方殿来问她叫什么名字,便注定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意外的羁绊,要不是师父参透人心一向很准,她也不会专门为沐琰设这么个有损他形象的局。
洛也胡思乱想着,醉了的沐琰却似是突然放开了胆子,毫无顾忌地喝得更加迷蒙,看得她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别喝了。”洛也忙将手伸过去,想要拿走沐琰抓着的酒瓶,却没想到听见了另一句话。
“对,对你懂不了,你连我,我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
洛也很吃惊,因为这种表达方式不是沐琰的风格。他会多分她桃花酒的提成,会邀她一同去看月亮,就证明了他不会亲口说出喜欢她这种话。
“你怎么不说话?”沐琰又灌了口酒,冲着洛也摇了摇头,“我本想等你,慢慢察觉,可没想到,没想到,你……”
没想到什么?洛也很想知道,却发现沐琰那小子闭上了眼,睡了过去,呼吸沉重。
第二天日上三竿,沐琰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一切都如往常,只除了周身淡淡的酒气。
他按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疼,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昨晚在无方殿和洛也呆在一起。
沐琰走出房门,看见师父在院子里扫灰。跟在醉尧身边多年,自是知晓他有洁癖,若没有醉得不省人事,这扫灰本是自己昨晚必不可少的功课。想是师父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自个儿拿起了扫帚。
从一开始,醉尧便不允许他用仙法做这件事,说他年纪还小,尚不明白扫地也是一门清修。沐琰并不认同,但闲着也是闲着,打发点儿时间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此刻看着师父的背影,听着扫帚在地上摩擦起“沙沙”的声响,沐琰再想起那一袭话,莫名觉得不无道理。
如果没记错,这已是他戒酒的第五天。
“师父,这活儿还是让我来吧。”
醉尧像是刚注意到他,脚步一顿,手上的事情却没停下,“你小子,在洛也面前竟还喝醉了,忒丢人。”
沐琰脸上一红,低下了头。
“我跟你说的事,你都忘了?”
沐琰把头埋得更低。那日洛也问完问题离开,师父便把他叫到跟前,叮嘱了许多。简而言之就是你喜欢的姑娘已经心有所属,且执念颇深,就不要强求了。
他不知怎么回答师父,原因在于他完全不记得昨晚和洛也说了什么,如果只是闲聊,继续闭着眼瞒着心做朋友也未尝不可。
醉尧一直没抬眼看自己的徒弟,只自顾自地说下去:“昨天送你回来的时候,洛也的脸色并无不妥,不过若你有什么疑问,还是去问问为好。”
沐琰再一次见到洛也的时候,她正从厨房出来,托着的方盘上,放着一碗卖相不错的鸡丝粥和一小杯……面儿上浮着几片淡粉色花瓣,应是司命最爱喝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