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五月踌躇了,他还以为就在楼里谈点什么呢。这大半夜的是要到哪里去?难道他们不是为了钱?那是要什么?
五月知道上一世可以卸肾卖钱抵账,难道这一世这儿也有这种事吗?他们是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偿债能力?莫不是这事儿已经在父亲身上发生,他们嫌钱少再拿我的来递补?如果真是,那涂伟的警觉倒是正确的,自己反而是个乡巴佬——把人想得太纯粹了。
这一想法犹如惊天霹雷,他有一种现在撒腿就跑的冲动。
然而,他还是劝自己:这时代的人终究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坏吧?
他上了车。
他也不知道轿车怎么七拐八拐就来到一座小别墅前,身后是黑乎乎的大森林。
让人害怕的是,这儿也不点灯。
他被带进靠里边的一个房间。
一进门的刹那,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动也不动。
五月仔细端详——他怀疑是父亲,不过,他最终确定那不是,他的身型比父亲粗犷多了。
“坐到我前面的椅子上。”那人说,声音就像是从水缸里飘出来的,听着能有四、五十岁的样子。
五月坐下,心脏“嘣嘣”直跳。
那人推来一杯水,五月接过却没敢喝。此刻,内心那个女孩已在筛糠,外表这个男子汉却是硬装,他鼓足勇气。
“不用介绍我,”那人说,“也不用介绍你,我们对你一清二楚。”
五月努力镇定自己:“我们还钱就是。最好把我父亲先放回家,然后我们再谈。”
“你没资格,孩子!“他说,”把手伸给我。”
五月把手伸给他,他一把抓住,摸了又摸,“不错,又粗又硬,这是劳动人民的手!”
他仔细玩味,拿食指和中指抚摸五月的手掌,还有每一个关节,“你够狠!”他说,“知道为什么?你长了一个断掌!”五月承认他说的对,能摸出来,也算本事。不过那是前身的,和自己毫不相干。
“我想见我爹,”五月抽回手,“你有啥要求就都提出来。”
“你往外看看,孩子,”他说,“是一片大森林吧?”
五月不吱声,他在想父亲是不是就在森林里。
“再往里就是一条河,长,很长!”他说,”上游,有一个村落,他们是俄勒罕人,世世代代除了打猎就靠这条河打鱼为生。不和任何人争,也不沾任何人便宜,可在前几天有个人死了——”
他突然停下来,这让五月一惊,心急如焚,“你说的是我爹吗?”
那人站起来,走近窗户,五月这才发现,他应该比自己矮了一点,可比他壮实多了,“他被另一个俄勒罕人害死了!”他说。
“是我爹死了吗?”
“不!”那人说,“那是我爹!”
五月呼出一口气,多亏是你爹!
“可害死他的就是你爹!”那人转过身来咆哮。
五月惊得“哦”了一声,又显出女儿态。
“我爹相信你爹,把所有钱都给你爹集资了,”那人说,“你爹骗了他,他自杀了!”
五月惭愧,爹的确是有罪,可也不敢肯定。
那人重新坐下来,“你凑过耳朵来,我告诉你个秘密。”
五月只得把耳朵凑过去,只听五月”啊”地一声蹦起来,——他的耳垂被咬掉半边!
那人呸的一口吐掉耳垂,“知道痛了?我心可比这痛多了!”
五月感到这人是个病态,他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捂着耳朵坐下,疼痛让他声音发抖,“我爹……他、他欠你们多少钱?”
“八万三。”
“不是六万吗?”
“剩下是利息。”
“这是高利贷,不公平!”
“有人为你死,更不公平!”
“我想看协议。”
“现在不是时候!不过都是白底黑字。”
“我们需要怎么还?”
“每月六百。”
“不可以!”五月说,“你这个要法除了逼人逃命再无出路!”
“我不会让步!”
“我更不会!”
两个人僵住了。他能感觉到五月是拼命的口气。
刚才被五月忘记的疼痛又发作起来,他咧了嘴,发出“咝咝”的声音。
沉默了半天,还是那人开了腔:“你想怎么还?”
“每月二百,一年两千。”
“不!”那人说,“每月六百,每年六千。”
“那你免除所有利息,我愿意。”
“拿什么担保?”
“人!”
“你人不值钱!”
“那我没有啥了。”
“你有更值钱的东西!”
五月想了想,眼睛一亮:“我愿意拿一只肾抵押。”
“肾好干什么?”那人质疑,“还不如猪腰子能吃呢!”
这位不识货,显然这年代换肾还没有市场。
五月知道不赌点啥是没法出去了,想起父亲赌的大拇指:“我愿意拿我的大手指抵押,要是违约就和我爹一样,自己卸下来。”
“不够!”
五月沉思了片刻,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了:“好了,”五月叹了口气。
他想起父亲不知在哪儿正受折磨,没准儿也是鲜血淋漓…他豁出去了,声音低沉又悲哀:“我——”
他知道后果的严重,内心游移不定。
”满足你的要求,两万三利息免了。再免你本金一千,算是对你半边耳垂的赔偿。”那人平静地说。
五月盯着他,突然站起身给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