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华樘已经离山而去,胖胖蹲在西廷阁门外,忧心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假意言和,现在却跑去通报九重天来抓你了。”
“不会,真要抓我,他一人就足够了。”他那日隔着一条街,抬手便以仙力震碎我的利器,真与他打起来,我绝没有胜算。
“不抓就好,我还指望你去凡尘找赤鹿呢。” 她咬了一口水萝卜,翻了一个白眼,“不用装了,我知道你见过他,那画上的笔迹我比对过,是他的没错,他过得好吗?”
“你说呢?他失去受劫难的,不是游山玩水。”
她长吁一声靠在墙上,突然自喜道:“我想到了,你下次遇到他,就把他从凡尘直接带回爻山,如何?”
我刚想赞她聪明,身后便传来应天扫兴的声音:“那便恭喜赤鹿,他要重新开始五十世劫难了。”
我与胖胖面面相觑,双双泄气了。
应天一觉到午后,烧已褪,精神备好,提出到山中清点妖兽,且不忘携一把伞。
他下山时对胖胖道:“我晚些回来。”又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总之脚长在你身上,随便你。”生一场病,倒让他通情达理起来,真是欣慰。
这回是胖胖亲自送我到湖边,我心中甚是欢喜,感到终于得到一人鼎力支持,稍有摇摆的念头也安定下来了。
她垫着小脚丫,挥着藕节小臂,“你一定要保护他,看住他,有谁欺负他,一定要杀回去啊!”这胖嘟嘟倒是有我的雄风。
我又一路回到凡尘,这回路径清晰,我穿过普济直达梅城,再从梅城赶去了京都。
这时的京都已在十六七年后,城楼上早已没有那把触目惊心的九尺长/枪,城楼下车马依旧,与很久前并没有变化。
我蹲守了半天,直到深夜才悄然流窜入宫。
我凭着记忆回到那处院中,却发觉院里没有男子,只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卧睡在榻上,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于我的闯入竟是无惊无惧的。
“你是宁王的人?”她先发制人的一问,竟将我问的一头雾水。见我一脸呆样,她又叹了口气,缓缓撑坐起来,“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有话快说,没话就滚。”
“我想打听一个人,这院里是不是曾有位皇子诞生,他出生那日,母亲也死在院中。”
她眼中的雾瘴悄然散去,眸子变得清明,她凝神打量我:“皇子出生时我就守在娘娘身边,这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你问这事做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借着月光将眼前的妇人端详清楚,她的眼鼻与当年毫无二样,竟是那冲到墙边骂我的小宫女,岁月可惧,短短十几年,凡人的脸已经布满皱纹,年华不复。
“那皇子如今在哪里?”
她麻木道:“出生一个月就死了。”
据她说,当年小皇子降生一月后,宁王就遣人将小皇子带出了宫,那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小皇子了,但是他们都清楚,一个皇室婴孩落到宁王手中的下场。
我强作镇定:“宁王是谁,住在何处?”
她为我指明去路,又追在后头问:“你到底是谁,追究这旧事做什么的?”
我给了一个中肯的答案:“我来给人报仇。”
翌日,京都城中就出了大事,宁王府被人一夜血洗,宁王的脑袋被人割下来,摆在府门上。
这事是我干的,我夜潜王府不仅为杀人,还为追问小皇子死后的下落。据那满脸横肉的凡间王爷说,他将婴孩带到了一条荒漠野路上,喂了路边的野狼。
当日我便驾马离开京都,赶往小皇子死去的荒漠。
走了一日有余,眼前的景物便逐渐变幻。荫草渐弱,黄沙漫天,道旁有白骨露野,荒凉的古道上除了我,还有长鹰高旋,它们的目标是地洞中的野兔猢狲,一切细节使这里看上去危机四伏。
不知走了多久,夜幕低垂下来,平野上黑漆漆的,纵眼望去竟没有星点灯火,黑绰绰的,我再心里打起鼓。
突然凌空传来马蹄声,身后的不远处一黑衣人身骑着白马逐渐逼近,从身姿看来是个男子。他面部及双手以黑布缠绕,连眉目上也盖了黑纱,整个人就像一泼黑墨,佯装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
他逐渐靠近却不急离去,一言不发的与我并驾齐驱。
我捉摸着他也怕黑,只是碍于脸面不好说,遂先开了口,“这天怪黑的。”
“人的心更黑。”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与他陌路初识,似乎不适合谈论如此高深的话题,遂接道:“连夜赶路,兄台是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心头一惊,一只手已暗中握紧马鞭:“你什么意思?”。
他好笑道:“姑娘又是什么意思,为何偷我的马?”
“胡说,这明明是京都路边的一匹野马。”
“姑娘确定这匹野马没有被绑在一棵树上?”
羞愧羞愧,我身下这匹黑马确是我在城中顺手牵羊得来的,只是没想到主人千里迢迢追来,还被他追上了。
真是活现眼,丢人。
我臊得很,即刻下马,抱拳道:“没想到仁兄为追回宝马竟一路追到荒野,可见仁兄是重情义念旧情之人,这匹黑马我还给仁兄。”
我原想他会怜香惜玉,就此作罢,索性将马送给我,谁想他不客气的接过黑马的马缰,身/下马镫一夹,带着两匹马一溜烟跑了。
我说什么来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我呸。
好在我福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