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秋的眼里燃烧这两团火,如她所愿,沈含玉转过身,慢慢走回原地,双目深邃:“王太太,请问,您还有事吗?”佟小秋不怒反笑:“也好,看样子,你是没听明白。且不多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还记得蕴蒙?”沈含玉淡然一笑:“认得,但是不大记得。这不是么,你若不说,我都已经忘了。王太太,确切的说,我和她不熟。”“是么,”佟小秋的笑容有些狰狞:“是么,这么看来,沈先生不但健忘,还有点…狼心狗肺。”沈含玉好看的笑着,表情纹丝不动:“过奖了。为了一下便可解决这种无谓的纠缠,我也把话讲清楚。其实,我知道您是什么意思,实在抱歉,我对您的女儿既不关注,也无意相交。当然,若是她想要和我做个普通朋友,我并不拒绝。”沈含玉轻拂了一下袖口,抽身离去:“我很忙,所以恕不奉陪。”佟小秋的表情忽然变得气急败坏,她面色涨红,刚要张口厉喝,沈含玉的后背仿佛长了眼,他迅速回过身,眼里不再是轻描淡写,他的眼神明亮、犀利,清晰而准确的捕捉到佟小秋的意图,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狼,这让佟小秋立刻有所忌惮,她愣怔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噤声。沈含玉轻蔑一笑:“这就对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鉴于我们的交情,不该忘了告诉你。”他走到佟小秋身边,俯到她耳边小声而简短的说了几句。
佟小秋眼瞅着他招呼手下,从容淡定的走出餐馆的门。直到二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她都未能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已近中午,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王蕴蒙这日没有出门,近来她一直情绪不佳,但总算恢复了一些,马上要到年关,学校陆续停了课,所以她又闲了下来。有足够的时间呆在家中悠闲度日。佟小秋最近看得紧了些,饮食起居上照顾得格外有心。王蕴蒙即使没有胃口,但是看到母亲为自己变着法的做好吃的菜肴,这种好意实在不好拒绝。进补自然气色也跟着好了许多。体重也逐渐恢复。
佟小秋和往日一样回了家,王蕴蒙本来没太在意,直到午饭时间,见母亲一直呆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才感到一些不寻常。平时正好反过来,相比母亲,她才是沉默寡语的那一个。每天佟小秋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过去询问女儿的情况,聊得事情大多琐碎,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听得人直走神。王蕴蒙本就习惯了她那个样子,冷不丁看到母亲长久的沉默,心中浮上一丝疑惑。
“小姐,饭好了。”王蕴蒙的眼神一直吸在母亲身上,也无心答应刘妈。搪塞了几句将她支走。
她走到佟小秋面前小心的蹲下,仰望着母亲。这几年她容颜依旧,除了有些发福,皮肤的保养做得很好。加上上海温和的气候和摩登气息的熏染,她已经俨然一个当地阔太太的模样风情。在妆容和打扮方面,王蕴蒙不得不承认,她是远远不及母亲精心的。也正是这份精致,给佟小秋的强悍性格上增添了几分牢不可摧的权威外壳,从小她就怕她,长大了依然如故。在佟小秋面前,王蕴蒙没有一点信心。
“娘,吃饭了。”王蕴蒙小心的试探着叫她。佟小秋没有回应,她的脸上虽然什么表情都没有。可是仔细一看,还是能够看得到一丝绝望的悲怆。“娘,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吃饭了!”王蕴蒙的音量大了一些,眼神不离母亲。佟小秋慢慢的转过头,平静的看了女儿一眼,接着一笑:“恩。知道了。抱歉,我今天有点累,所以刚才一直在走神。”王蕴蒙的心里虽然还是不解,但总算见她开口说话,所以便放心了一些。佟小秋在一瞬间恢复原样,她站起身,脱掉披肩,又大声的招呼刘妈过来伺候她,王蕴蒙本来还存着几分忧虑,但是一看到母亲无懈可击的样子,慢慢的也就彻底放了心。
天蟾宝楼这几日客人越发多,要过节了,人人都出来找乐子。有钱人更是好面,银钱如流水的花,戏楼酒馆的灯红酒绿和贫穷逼仄的贫民窟比邻而居,越是繁华的日子,越是过得疯狂,仿佛是在享受最后的时光一般。
叶碧棠晚上有场子,她好不用从王湛通那边脱了身出来,早早来了戏院,理由就是要早点做准备。这个理由真的不够好,她叹了口气,看看手腕上精致的镶着翡翠的女士腕表。不得不承认,王湛通真是个好男人,更是个好金主。从吃穿到用度,他给她的花销,无一不舍得。但是他却不肯和家里的女人离婚,娶二房那个女人不容,离婚他又不干,只要自己不要名分,说不定也就这么过一辈子了。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珠宝、金钱、华衣、美食、还有名气,一个平凡女子无法企及的一切她叶碧棠都得到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若是一切都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下去,今生也算得上圆满了,可悲的是这一次,她的心却因为一个人不安分起来。
第一次见到薛鸿莳,他虽紧张,却丝毫不失优雅,良好的教养和绅士的做派让人对他产生不符年龄的稳重感。他出手阔绰,视角最好的雅间一包就是一季,雷打不动的来给自己捧场。事后她曾经偷偷打听过,薛鸿莳只肯听自己的戏,这让她暗中窃喜很长时间。他们相交的机会虽然不少,但每回都是只谈人生和戏曲,无关风月。时间久了,叶碧棠发现他的身上不但有年轻人的朝气青春,还夹杂着成熟男人才有的沧桑感。虽然年龄不对等,可是却神奇的能让自己这个年纪的女人完全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