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辋川漆黑一片,风卷着树叶在远处呜呜作响,像极了哭泣。
“啪嗒,啪嗒”是水滴落的声音。
那声音隔两步响一下,极为规律,似是什么东西缓缓向帐篷靠近。
黑暗中,言殊倏然睁开眼,翻身而起。
啪嗒,啪嗒。
那东西耳听着离帐篷越来越近,徘徊着不靠近也不离去。
昂宿结界阵眼处的寒焰剧烈抖动着,在月色中反射着寒光,欲震慑这个不速之客。
言殊将帐篷幕布掀起一边,屏息向外看去。
起夜出恭的鹿羽正背对着帐篷,舒舒服服的吹着小调,迷迷糊糊的他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缓缓转向他的头颅。直到丝丝缕缕的寒气游蛇一般沿着脚踝而上,鹿羽打了个激灵,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上了他的脊背。
“啊有鬼啊!”
言殊暗叫不好,捏了个诀召唤回寒焰,冲出帐篷。
鹿羽此时正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脊背僵直的背对言殊而立。
与他抵着鼻尖面面相觑的是一个长发蓬乱披散的人头轮廓,眼里全是眼白,嘴角挂着笑意,脖子以下空空荡荡,长发的下摆滴着水,一滴一滴打在地上。
女子如泣如诉般的声音磷火般飘荡:“留下吧,夫君——”
鹿羽嘴角抽搐了两下,拧过头就跑。
那头颅偏了一下脑袋,“咯咯”的笑了起来,连带着整个头颅上下颠簸,却未曾上前。
鹿羽见到言殊,一溜烟躲到他的身后,上气不接下气道:“鬼,有鬼。”
言殊瞟了那头颅一眼,道:“不入轮回,自生自灭,还敢出来作祟?”
那头颅声音凄厉,发出一种骇人听闻的哭诉:“我的夫君将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说好笑不好笑,咯咯。”
“他不陪我,那你们就都留下!”那头颅的两样倏然流下两道血泪,在惨白的脸上格外可怖。
鹿羽从袖中哆哆嗦嗦的掏出匕首,对准那飘来飘去的头颅。
那头颅仰了一下脖子,倏然向鹿羽面前飘过来。
鹿羽乱挥着匕首,睁眼却发现那头颅撞在了言殊布下的结界上,额头都被撞缺了一块,正淌着绿色的液体,头颅仰天发出一声鬼嚎,露出刀刃般的利齿。
言殊手执寒焰,快速靠近那头颅,挥剑斩去。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头颅便从中间整整齐齐的被劈成了两半,连诡异的笑容都还挂在脸上,甚至还在地上滚动了两下,半晌不动了。
鹿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那是什么?”
言殊面色平静道:“不过是普通的厉鬼,你若要修结界通灵之术,必然要习惯这些魑魅魍魉。”
鹿羽愣愣的点了点头,大着胆子上前,细细的看了那头颅一眼,又如触电一般的闪开了。
“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的夫君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鹿羽问。
言殊声音毫无波澜,将寒焰插回阵眼道:“真真假假,你只需知道她如今不是人,还会害人就足够了。”
鹿羽盯着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打了个激灵。
正当鹿羽拢紧了衣服准备去睡个回笼觉时,七枚铜钱隔空飞来,中间还悬浮着一张黄纸,上面龙飞凤舞的画着符文,直冲冲的朝那已经劈成两半的头颅飞去。
言殊皱眉,盯着那七枚铜钱,右手隔空一握,那破风飞来的铜钱去符纸皆散开,噼里啪啦散落在脚下。
这时一个着青色道袍的男子御空而来,几个起落便出现在鹿羽与言殊面前,可见轻功极好。
鹿羽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青鹿道宗的道袍。他恨不得立刻找个洞把自己的脸埋起来,真是路窄。
男子低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已经被整整齐齐劈成两半的头颅,又抬头震惊的看了看言殊。这个缠绕了他们师兄弟三天三夜的鬼魅,竟然就这样轻易的魂断了?他们四人本是奉师命前来历练,取得妖核后便原路返回,不料被这鬼魅追了一路,昼夜颠倒,片刻不敢入眠,如今终于除掉了这鬼物,却不料对方也只是个青年男子。
鹿羽藏在言殊身后,眼疾手快的从地上糊了一手灰土胡乱涂于脸上,他可不想一见面就被反拧着押回道宗治罪,什么谋杀师兄,构陷同门,以下犯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凉。
男子开口道:“在下青鹿道宗,鹿子坤,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言殊淡漠的转身,道:“妖孽已除,阁下请回。”
鹿子坤一愣,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自家报上青鹿道宗的名号后还如此倨傲的人。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玄衣男子不简单,说不定还是哪个修门的弟子。
他不说,他鹿子坤难道就没法知道了?没瞧见旁边还杵了一个满脸漆黑的愣小子吗?
鹿羽此时正在脑海里拼命回想这个叫鹿子坤的弟子,依稀记得好像是三长老的儿子,据说从小没什么天资,但是由于老爹的严格管教,到了弱冠之年倒也还算小有所成。
鹿子坤问了两遍话,鹿羽还是一语不发,鹿子坤心道这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小兄弟,尊姓大名啊?”
鹿羽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踱着步负着手慢悠悠的转身走了。
鹿子坤看着他那一副欠揍模样,心道,这人若不是个绝顶高人,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鹿羽心道,他又不傻,告诉鹿子坤他是鹿羽好赶着去青鹿道宗送人头啊?
鹿子坤盯着言殊鹿羽的背影,对紧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