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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宏舰仔细阅读了章骋远签署过的合约，合约上除了他的那一条“2009年星辰南校区分流考试名额一个”以外，都是打印好的。倘若签下了这份合同，他需要保证没有任何关于星辰北校工程的内部资料泄露出去，否则任何对章氏集团以及尤记建筑有限公司产生的任何名誉损失，将由他来承担。
章骋远的签名似是在挑衅一般飞扬，而他，黎宏舰仔细阅读合约以后，好像一点都没有犹豫一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如此以来，章骋远的投标书既已内定，在没有外界影响的情况之下，已经不会有任何意外，他们将成为f市新校区的工程开发商。黎宏舰无法确定他们这一次会做得多么过分，然而他知道人在贪念之下只会愈演愈烈，得寸进尺，怎么可能有丝毫收敛。
他拿出那一份文件，未等尤励国从对面走过来查看，就已经用打火机点燃，依稀看得见那一个又一个报表，那些承载了他当初和慕容岚氤两个星期的努力，此刻，只化成火苗，栩栩燃烧，那一沓a4纸不用片刻，便化成黑色。
“黎老师也是心急。这样也好，我们再也不用因为已经消失不见的东西，再无故费心费神。黎老师，合作愉快。”
黎宏舰并未接受章骋远的握手，他起身，拿起包，只说了一句，“希望你们不要太过分。”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妥协。上一次为了他那即将破灭的梦想，这一次，为了他心头上的女人。
他却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黎宏舰独自一人走在城市二环的街道上，迎面走来的人们仿佛各有各的快乐，各有各的悲伤，他对身边呼啸而过的汽车充耳不闻，他终于得到的那张通向星辰南校的入场券，他知道是史校长给他的，因为他刚刚席间收到她的短信，“你可以内定一个人去星辰南校。”
到时，他会送她走。
然而一纸合约，他却失去了保护更多孩子的机会，他本来是有这个机会的，只是，在那个看起来很是坚强却常常躲在他身边那个弱小的欧阳启瑄，让他没办法拒绝，既是为了她要放弃世界，他也愿意。
他永远都是划算的，毕竟她带着他的孩子。
黎宏舰的手机响起了熟悉的铃声，电话那头的杨辰宇听上去像是有什么心事，“哥，你今天不在学校吧？我可不可以找你喝酒？”
他本是走去他停车的位置，稍作犹豫，在路边挥手叫了辆的士。“师傅，麻烦去南站旁边的酒吧街。”
他找到杨辰宇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两杯啤酒。黎宏舰知道他初来s市的时候就爱上了这条酒吧街上唯一的一家叫做mbeer的以啤酒为主导的酒吧。
服务生问黎宏舰想要哪种类型的酒，这里的酒都有自己的编号，大多数人都不会追问号码背后的具体名字，只是靠服务生的推荐。黎宏舰直接叫了16号，他过去陪杨辰宇来过这里，他当时虽然没有点酒，帮杨辰宇尝过几种。
他记忆深刻的第16号，那麦子味的酒香里面带着的些许苦味，有些打动他。
服务生同时也拿来了杨辰宇的第三杯酒，黎宏舰清清楚楚的看见杨辰宇有些喝醉的样子，“你怎么喝这么多？”
“让我喝一次吧，每次出去应酬都是我装醉送你们走，今天是哥们儿你就让我喝个尽兴，送哥们儿我回家。”
“发生什么事了？杨辰宇。”黎宏舰未动他的酒杯，这个平时只知道傻乐的弟弟如今眼神里充斥着他熟悉的那种绝望，黎宏舰只觉得心疼，他不愿眼前这个无限支持过他的男孩经历与他相同的痛楚。
“哥，我要去实验部了，一年以后，从f市的星辰实验校区基础工程结束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我不想去呀，如果有的选择，我不想去的呀，这里还有我含苞待放的爱情”
黎宏舰长叹一口气，他不过只喝了一口，杯里的酒便下了一半，那酒里隐匿的苦涩划过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辰宇”
“就是我俩被史校长叫去饭局的第二天，沈如冰因为我叫慕蓉来学校撞见了你和欧阳的事情跟我生气，之后我就找她解释，她非拉着我去喝酒，你也知道酒并不是个好东西，她跟我说我和慕蓉之间她永远都会站在慕蓉那边，即使她也曾经有那么一瞬间的，喜欢过我”
“哥，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呵，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算是爱了，我到底负了谁，谁又真的负了我，那一晚我们什么都没再说，只是喝的烂醉，那一晚，她不要我了，我爱上她了……”
“杨辰宇”黎宏舰撑着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你给我振作一点”
“哥，我真的有点害怕错过，即使是错”
即便是错。
黎宏舰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许久没有饮酒的他多少也觉得有些混沌，他结了账，把早已经醉成烂泥的杨辰宇从高脚椅上托起，桌台上还放着他的包，那微微敞开的箱式皮包里隐约放着几张纸，黎宏舰把它一并拿起，在酒吧门口打了辆车。
刚出街口就开始堵车，司机骂骂咧咧的抱怨着，黎宏舰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实在回忆不起究竟是什么时候。他打开杨辰宇的包，那份合同字字句句映在他微红的大眼睛里。
杨辰宇是真的没得选择，或接受，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