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当中。
王安风认出了对面之人,可是后者此时心念似乎已经有些不大清醒,杀念和强烈的情绪闭塞了心窍,加上先前王安风引动此地之‘势’给他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下意识将之当成了敌人。
听得了王安风的话,只当作自身身份被认了出来,未曾停手,反倒似乎是不顾一切了一般,自腰间拔出短剑,倒持剑柄,向上斜斩,便要将王安风捏着那剑刃的手指削去。
迅猛凌厉。
正因处于绝境之中,因而有远超平素的威力。
王安风皱眉,手指松开了剑刃,任由其跌坠,手腕翻转,如坠千金,如山将倾,毫不客气敲在了对方手腕上,后者面容因为剧痛而一阵扭曲。
王安风这一敲带了一缕雷劲,麻痹筋脉,纵然他能忍得住痛楚,可也一时间握不住兵器,哐啷坠地。
可那青年却被激起了武者凶性,半边身子发麻,却以左手握拳,还要继续攻向王安风。
少年抬手,以少林长拳的架势将其左臂栏架,右脚顺势踏前,大半个身躯以肩膀为发力点,直接撞在了那青年身躯之上。
气浪穿过后者背部,鼓荡,发出闷响。
这屋中棺材尽皆微有颤动,神像之前明黄绸布舞动,越发空旷悠远,令人心中生出畏惧。
这顺势一招,纵然没有用出了几分气力,可是王安风武功高出后者太多,青年面色一白,双瞳失去焦距,整个人顺着这股劲气倒飞出了义庄屋子,跌落在院中。
狼狈翻滚了两圈,方才勉强半跪在地,喘息急促,勉强抬眸,王安风已经出现在他身前。
劲气鼓荡,令那纸钱纷飞。
少年白衣衣摆拂动,左手握剑负在背后,双眸如含明月,右手并指如剑,似缓实快,一下直接点在了那青年眉心处,后者纵有强横内力,此时却发现,自身竟然动弹不得一下。
而在此时,王安风已经运转内力,勾勒周边天地。
心诵佛经,以持拿金刚力,断尽烦恼的佛理引动左右,双眸神光暗蕴,开口低喝道:
“醒来!!!”
仿佛有雷霆闷响,可这声音又只在青年耳畔响起。
白幡疯了一般乱飘,满院的纸钱升空,飞舞不定……
义庄之内,本应该沉沉睡去的白衣老者睁开眼睛,面容震动,似是察觉了某种不敢置信的事情,抬眸看着窗外。
他体内的阴气在这瞬间突然自死寂平淡转而沸腾。
几乎有本能暴动的趋势,如同冰水入油锅一般。
外面那年轻人……
青年双瞳放空,呆滞了数息时间,原本僵持的身躯失去了力道,眸中理智重新恢复。
王安风心中暗松口气,缓缓收回手指,方才一招,他体内内力虽然没有太多损耗,但是不知为何,已经感觉到了一种疲惫,仿佛和人大战了上百回合一般。
青年眸中神采动了动,此时明月破云而出,他才看得清楚眼前少年面目,神色变化了下,敌意散去,坐倒在地,却只觉得身下地面也轻飘飘毫不着力,如同身在梦中,呢喃道:
“王先生……?!”
王安风看着眼前青年,后者此时身上依旧破旧,胡子拉碴,和当日所见截然不同,心中暗叹一声,道:
“终于认出我了吗?”
“飞白兄……”
声音微微一顿,复又轻声开口,恍若寻常寒暄,道:
“自村中一别,已经有两月时间,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相遇。”
宏飞白张了张嘴,却只是笑了下。
那笑比这周围纷飞的纸钱还要来得苍白。
眼前青年正是王安风潜修了两年之后,第一个遇到的江湖中人,那个时候王安风隐居在偏僻村落当中,一边修行武功,一边教导村里孩子看书认字。
在这大源三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雪夜中,将被人追杀,身受重伤的后者带回了屋中。
替他解围,击退了那些江湖中人。
之后宏飞白离开村落,回返门派。
而王安风也顺势离开了生活了两年时间的小村子,行走江湖,寻找严令和梦月雪的踪迹,只是当日别过的时候却未曾想过,今日会在此处相见。
也未曾想过是如此的立场。
宏飞白闻言复又想到这段时间的经过,一边咳嗽着,一边勉强爬起,捂着心口,道:
“是啊……我亦未曾想过,会在此地见到先生。”
“不知先生,又为何在此?”
王安风道:
“等你。”
“等我?”
王安风颔首,手中之剑铮然连鞘倒插在地,手掌抬起,搭在剑柄上,双眉微微皱起,看向宏飞白,道:
“你既然杀了人,我便在此地等你。”
“我竟不知,你也会杀伤无辜女子……”
宏飞白张了张嘴,面容上神色变化,似乎惊诧,似乎悲痛,却终笑出声来。
未曾辩驳,而是当先开口,道:
“敢问先生,死者可是年十六岁模样,穿着藕色衣衫,约莫这般身高?”
他伸出手,在自己肩膀下方一寸比了比。
他的动作极为熟悉,仿佛过去已经不知这样比划过多少次,仿佛手掌下面不是冬日微寒的空气,而是有个娇俏的少女在真实存在着,可如此熟悉的动作,他的手掌却在微微颤抖着。
那几乎不像是个剑客的手。
王安风见状心中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神色微有变化,看着不复当时意气风发的剑客,未曾说出话来。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