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忙让人请了宝钗进来,自己也整理了衣裳妆容,便站起来到门口接着。未料才只走了两步,便见宝钗笑mī_mī地进屋来了。
姚珊见她此时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虽然不过是家常的款式,但给她这么一穿居然也穿出了端庄大气的范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没有落选,她的整个人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就好似马上便能够一展拳脚一般,在平素的落落大方之中,隐约有了些意气风发之感。
想是见到姚珊在打量她,宝钗一面朝着她走过来,一面笑着道:“怎地这么瞧着我?莫非我脸上长了花儿了不成?”
姚珊笑着拉了她的手坐在榻上道:“可不就是长了花儿了。”她一面说一面将小桃奉上来的茶亲自捧了给宝钗,然后继续笑着道:“今后宝姐姐在四皇子府上,可不就是美人如花,前程似锦了。”
这句话颇有些深意,说得宝钗脸有些红了,不免含羞打趣了她几句道:“这丫头又在那里浑说,不过是小选的秀女,去了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罢了。哪里比得上你,正正经经做了公主们的侍读,每日里还能归家不说,便是想要再进一步,也不是不能够。”
姚珊笑了笑,想着管它能够不能够呢,左右自己不想走这条路,混够了这差事必得要做的时日,便想法子寻个借口辞了就是。因着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姚珊不好同宝钗直言,便也不再同她就这个话题多说,只轻轻换过了话头儿,闲聊了一番归家这两日的见闻。
姚珊本来想着这个话题应该就是联络感情、打发时间用的,最是安全不过,却不料说着说着,宝钗忽然郑重道:“既然姗妹妹平素并未拿我做外人看,今日我有话便同妹妹直言了,还望妹妹不要怪我唐突。”
姚珊笑道:“宝姐姐说的这是甚么话,都这个时候了,姐姐若是还拿我当外人,我可要伤心死了去了。”
宝钗笑道:“原也没有拿你当外人,但今次这事儿,却很要是个‘内人’才好说的。”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仔细看了姚珊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妹妹如今真真是愈发标致了,可惜我那哥哥实在……哎,罢了,不提他也罢。其实是我们家太太想着我这一进宫,她家里连个说话儿的人都没有,哥哥又是那个样儿,这两日都跟我哭了几回呢。”
姚珊听得这个话头儿,倒是像是个想要“托孤”的意思,因想着宝钗一旦进了四皇子府上,便是人家的人。皇家对宫女侍妾的约束,那是出了名的严苛的。想来宝钗想要如此前一般照顾家里,是再不能够了。而家里头若是只剩下了个薛姨妈和薛蟠,那真是……不忍想象。
宝钗是个聪明人,又如何想不到这一点。她素来待薛姨妈至孝,这些年来几乎也完全包揽了家里的事儿。姚珊暗暗揣测着很多事儿上,那薛姨妈和薛蟠加起来,也不若宝钗清楚果断。现下这家里的顶梁柱要进皇子府,定然是要把家里的事儿好好安排一番了。不过,这人选方面就很是微妙了,托付给贾家不是不可以,但是,恐怕薛家这些年的家底儿,也很快就会不姓“薛”了吧。
贾家不行,其他的人自然就更不好了。亲疏暂且不论,单是姚珊可以借着陪公主们读书的机会不是跟宝钗见上一面这一点,就完全秒杀了其他所有人了。更不要说,大家姐妹相处日久,以宝钗的聪慧,她姚珊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来宝钗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真是托付谁也没有托付她来得合适,难为宝钗想得这么周到,居然想着来找自己了,也实在是个真正有智慧的理性人儿。
只不过,平日里再怎么亲密,冷不丁说这种事儿到底有些突兀。姚珊想到了这一层,便立刻对宝钗的迟疑心领神会。她有些怜惜这妹子的百般不容易,也觉得摊上了薛大傻子这种亲人,宝钗和薛姨妈真是可怜,当下便也不在扭捏,只痛痛快快地道:“姐姐且放心罢。姐姐和姨妈素日里待我都是好的,我也自然要‘投桃报李’,好生替姐姐看顾看顾家里。便是姐姐有什么体己话儿要带给家里,我也乐意代劳。”
听得她这么说,宝钗方才松了口气,笑着道:“我原还有些不好开口,但既然妹妹这么说,我便也就放心了。我们家的事儿,妹妹也是知道的,我倒还没甚么,只是我们太太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妹到这么大,着实不容易……我就是心疼她……”
因说到这个,宝钗的眼圈儿略有些红了。姚珊忙拿了帕子给她,柔声安慰道:“姐姐快别这么着,姨妈素来慈爱,不说姐姐了,便是我们也敬服她的紧。姨妈最是心疼姐姐,若是过会子见了姐姐眼睛都哭肿了,还道是我欺负了姐姐了呢。”
她说的俏皮,宝钗因破涕为笑,拧了她一把道:“偏你这丫头知道哄人开心。既然这么着,你来我们家,替我给妈做闺女罢。”
姚珊笑道:“我倒是想呢。只是有姐姐‘珠玉在前’,我再去‘滥竽充数’,就实在是有些不像了。”
宝钗笑道:“如何不像?若是妹妹真的愿意,我们太太恐怕连睡下了都能笑醒了呢。真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她说到这里,又停了停,叹了口气道:“就只怕妹妹心中不愿。”
姚珊本来当她是开玩笑的,听她越来越说的认真,最后都带了些悲声儿,倒也不敢再嬉笑,便正色道:“姐姐这话可是当真的?”
宝钗因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道:“自然是真真儿的。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