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轻柔娇美,十分动人。然则薛蟠一听,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垂首道:“妹妹说哪里话,我并未惹甚么事,这里正与人好好说话呢。”
他这话说得极其没底气,那姑娘却并不拆穿,只叹息着,转换了话头儿,竟似朝着姚珊道:“姑娘有礼。我家兄长方才有所冒犯,还请姑娘莫怪。方才之事,原本错在我家,倒是让姑娘见笑了,不知道姑娘可否赏面,过船一晤,容我当面同姑娘赔礼?”
姚珊听着这话头儿,已经猜出了这姑娘约莫是宝钗。她见她只是隔着舱门说话,并未露面,便知道她大约是碍着礼法,不好如此大刺刺见外男。
只是这种事原本用丫头仆妇传话便可,她非要自己来,莫非只是为了尊重之意?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姚珊只不过略想了片刻,便笑道:“这位想必是薛家姐姐罢?姐姐言重了,我方才言语也有不妥之处,况且这左右不过只是小事,何至于如此客套。再者,我观薛姐姐一家似急着赶路,恐不便叨扰。若是两家的船都无事,便就此作罢,各自开拔,也就是了。”
那姑娘叹息了一声道:“妹妹看着年纪似不大,见识倒是极好的,姐姐自叹弗如。既然妹妹如此说,那便依着妹妹所言行事罢。”
姚珊笑道:“姐姐过誉了,此事原是误会,大家既然都平安无事,便无须太过介怀。”
宝钗深以为然,薛蟠自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贾雨村最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之人,更是欣然同意,完全看不出方才那种窘迫的样子。于是两边便心平气和地解决了这个两船擦挂问题,很快地便各自重整船只,重新出发。
只不过,因着大家的目的地相同,所以自然还是同路的。船只大小规模也相类似,船速也是差不多,当然就只有并肩同行。
那薛蟠是个直性子,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见到大家同路这么有缘,很快地便把之前那点儿不愉快抛到了脑后,热情地请了贾雨村上船,开怀畅饮。而姚珊,自然也收到了薛宝钗的再次邀约,终究还是上了薛家的船,同她进行了亲切的会晤。
这宝钗年约十一二岁,面若芙蓉、肌如凝雪,体态微丰,举止娴雅,十分地端庄大方。姚珊此时也已满了九岁,虽然说两人的身量差不多高,但终究是要纤瘦不少。她一面同宝钗攀谈,一面暗自感叹,算起来,这十二钗,她已经见过了一大半了,虽然除了元春,其他几位都还是*版,不过这宝钗一出来,就还真是有点子独占鳌头的感觉了。
她这里打量宝钗,那宝钗也在打量她。两个姑娘年纪不过相差了两三岁,骨子里也都是个聪慧沉稳的性子,故此,居然很是谈得来。宝钗之博学与随和自然同尤家姐妹们不同,而姚珊的爽直与善解人意也显然很入宝钗的眼。
没几日下来,她同宝钗便也混成了闺蜜。再加上因着她顺手解决了薛姨妈的小风寒,更是被薛家人高看了一眼。最神奇的是,她当年在都中那些壮举,居然也被消息灵通的薛姨妈知道了,故此,薛姨妈愈发对她表现得十分亲切,就差没提议认干女儿了。
于是,两家人一路同行下来,姚珊居然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薛家的船上跟薛姨妈和宝钗在一块儿,而贾雨村早就拐着薛蟠到了他那艘小船上,喝酒吹牛,偶尔错身相遇,看见他面上那副志得意满、成竹在胸的模样,想来是早已经摸清楚了薛家的底细,在那里畅想着自己今后飞黄腾达的时光了。
因着同薛姨妈和宝钗她们接触的机会很多,姚珊终于弄明白了那日晚上偷偷哭的女孩儿到底是谁。
没想到,那居然是香菱。
说来,这位也是红楼中有名的美人儿。她跟宝钗年纪仿佛,生得居然真似宝黛合一一般精致婉约,小小年纪,便已经堪称绝色。只不过就是命不甚好——她本姓甄,名英莲,是姑苏甄家的独生女,五六岁上不幸被拐子拐走,好不容易有个从拐子手里脱离,有了那么点儿过上幸福生活的可能性,心仪于她的那位冯渊少爷居然被薛蟠纵奴行凶给打死了。她这样一朵儿娇弱的小花儿落在了薛大傻子手里,还真是暴殄天物的节奏啊,也就怪不得她一个人躲在舱中垂泪到天明了。
姚珊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改名叫做香菱,成了服侍薛姨妈母女的丫头。不过看她的样子,倒仍然是一派天真,温和无害的样子,想来除了半夜哭哭,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和行动了。
这种心态确实不错,只是,单靠这样,恐怕还是不能改变她那杯具的命运。相处了一路下来,姚珊也同这香菱混熟了,便也愈发有些替她担忧操心起来。不过按着她对原著的记忆,好似此时香菱的姑苏老家已经被烧光,她父亲甄士隐已经出家,母亲倒是还可能健在,不过据说是依附在香菱她外祖父封肃家。那位外祖父封老爷也挺有意思,嫌弃女儿女婿不说,还擅长干点儿巴结官老爷的勾当——当年香菱母亲封氏的丫头娇杏,就这么被这位老爷送给贾雨村了。
想到这里,姚珊倒是觉得,可以想办法让香菱同过去的娇杏现在的贾雨村夫人见见面。不然,就凭着她红口白牙的说,到时候真得找到封家去,即便能落得好结果,她也要被当妖孽抓起来罢?更何况,香菱就这么着回去,能过回英莲的生活么?没有了亲爹甄士隐的保护,那位外祖父,又会不会为了巴结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