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呼啸着。其中一股气势汹汹地从窗户灌进殿内。殷觅棠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转过身来躲避。
戚无别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用自己的背替她挡住风,又顺手将窗户给关上。
窗户关上了,后面的风声立刻小了许多。殷觅棠松了口气。她抬头,视线对上戚无别胸前唬人的飞龙。
那条飞龙冲着殷觅棠张着大嘴,张着大爪子,凶她。
殷觅棠瞪了那条飞龙一眼,想也不想,探手朝龙头给了一巴掌。吓唬谁呢!
软绵绵的巴掌拍在戚无别的胸口。
戚无别好笑地看着殷觅棠,笑出声来。殷觅棠则是有点窘,两腮微微有些泛红。她小声嘟囔了一声:“它太凶了……”
戚无别“嗯”了一声,解开玉带扔到一旁,一拉,将龙袍脱了下来,只剩里面暗红的素色长袍。
殷觅棠鼓着腮,向后退了两步。
“过来。”戚无别将龙袍挂在衣架上,转身看向殷觅棠。
殷觅棠原地立了一会儿,有点不太情愿地走到他面前。
“再不说话打板子了。”戚无别板起脸,故意用一种凶巴巴的语气,眼中却带着笑。
殷觅棠瞪了他一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子,小声说:“那咱们说好了,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我今天不爱听你说话……”
殷觅棠使劲儿低着头,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怪怪的,怪矫情的。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听见戚无别再无意间提起沈书香了!
下了早朝恰巧碰见就碰见了呗,说那么多话干嘛呀!
“好,都依着你。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把你这孩子难为成这样。”戚无别笑笑,喝了一口快要凉透的清神茶。
戚无别的话突然戳到了殷觅棠,她皱着眉反驳:“我不是孩子了!”
戚无别抬头打量了一眼殷觅棠。是啊,她长大了。戚无别有点恍惚。这辈子他看着身边的这群人长大,潜意识里一直把他们当成孩子了。看来,他是该转变观念了。
殷觅棠沮丧地低着头:“要不然还是下回再说吧……”
“不成哈。不说打板子。”戚无别笑,“我倒是真好奇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乃至于说不出口。说吧,只要你说,都给你,都依你。”
戚无别觉得殷觅棠是和小时候一样,又来求他帮什么忙,或者要什么东西。她每次遇到所谓的天大麻烦都苦着脸来求戚无别。虽然她所求的事情都很小,她几次开口要的东西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皇上……”殷觅棠偷偷看了戚无别一眼,鼓足勇气,“那个,就是……我生你气了!”
“嗯,说来听听又是为了什么。”戚无别惊讶地看着她。
“那个……”
李中峦在外面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
“皇上,出事情了!”
“进来。”戚无别收起脸上的笑。
李中峦急匆匆走进来,白着脸,禀告:“沈夫人母女两个去虔至寺在回来的路上被土匪劫走了!”
戚无别猛地站起来。
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已经迁都了,为什么前世发生在鄂南的事情拖延了几年,会同样发生在连安城?
殷觅棠惊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忙追问:“找回来了没有?”
李中峦愁眉苦脸地摇头:“随行的家丁、丫鬟都被杀了。只母女两个被掳走了……”
殷觅棠吓得脸都白了。
“派兵去搜去找!”戚无别大步往外走。
他立在庭院中,一股冷冽的寒风迎面拍过来,像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望着庭院中枯叶飘落的树,戚无别的脸色比连安城的深秋更为寒冷。
前世,沈书香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那时戚无别的舅舅沈休战死后不久,舅母本就痛不欲生,又经历母女被掳的变故,她一夜之间心如死灰,将意托付给太后,而后去了尼姑庵剃度出家。沈书香虽然是戚无别的表姐,可也只比戚无别大了半岁。她又长得和小红豆儿极为相似。戚无别前世一直把她当成和小红豆儿一样的亲妹妹照顾着。
一群小姑娘里,就属沈书香胆子最小。一只小蚂蚁都能把她吓得红了眼。可就是最最胆小的她,却在敌军兵临城下逼小红豆儿和亲的时候,药晕了小红豆儿将她送走,穿上鲜红的嫁衣假扮小红豆儿代替小红豆儿嫁去敌国。小红豆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和亲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近千里。纵使小红豆儿再怎么不愿意和亲,她也更不愿意别人替她遭受。她求刘明恕带着她,日夜不歇一路快马加鞭,在宿国的国门前终于追回沈书香。
那是好几年以后了,戚无别重新回到戚国,忍不住训斥沈书香胡闹。沈书香却笑着说:“是太后照顾我们姐弟多年,我总要做些什么回报。更何况我小时候被掳走过,名声本来就不好,这辈子也是不会嫁的。”
戚无别一直记得当时沈书香脸上带着点落寞的笑。
她还是被掳走了。
戚无别缓缓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做了很多,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一生的很多事情。然而一桩桩一件件,绕了个圈,又回到前世原本的轨迹。
也许沈书香不过是一个开始,很多事情都会绕回原本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