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中秋。凉意渐浓,早晚更是如此。因此,早起上朝的。贝无不是在官袍内穿上了薄夹袄,而晚上在衙门当值亦或是晚归的也都是添了厚衣物。连月以来,由于事务繁多,兵部上下异常繁忙,于是,忖度家里没人的张越便代了老尚书张本,十天倒有八天晚上是在兵部衙门值班过夜的,少不得也打点了厚铺盖放在房中。
也不单单是他,职方司的一丰人等几乎都熬红了眼睛。麓”兵败,交阻班师事宜,瓦刺和教鞋的小股兵马频繁犯边,朝中又在争议巡边之事,再加上册太子已经正式进入了最后的日子,哪个衙门都不消停,只是他们额外命苦罢了。这会儿,前几天从南京调来任职方司主事的陈猜一进房就使劲打了个喷嚏。随即苦笑着把案卷撂了上去。
“麓川思氏也就是数万兵马。黔国公和沐都帅两人将兵四万,结果被人埋伏打了个败仗。可即便如此。也没丢多少人,他们竟然打算就这么退兵,要真是这样,南甸芒市那几个地方就真不要了?当初沐王何等英雄,如今黔国公却,,真是让人扼腕。”
张越接过案卷在油灯底下一翻。就看到了通政司转来的黔国公沐员奏本的抄本,再一翻后头,就看到也有自家二伯父张攸的题奏,却是力陈增兵。
再对这个提议,他仔细在心里想了想,决定明日会同张本等人商议了再说,于是就随手撂在了一边。
两人在交阻共事了半年,虽算不上生死与共,但总比寻常同僚亲近。更何况张越专门指名把陈销从南京那个闲衙门调了过来。因此,他便直言不讳地说:“打仗毕竟不是父子相承的本事,你没有去过云南,光凭土人见到沐氏一族车驾就望风退避这一条,沐氏镇云南便是最合适的。黔国公打仗向来谨慎有余进取不足,此次败绩起了退心也是正常的事,你预备一下麓川这些天的军报和地图,明日只怕要廷议陈销答应一声便往外走,到了门边才突然转头说:“听说明日大人一家就从南边回来了?既然如此,大人明天晚上的当值不如留给别人。您是好意,可终究得避嫌。再有,这些天衙门的议论已经够多了。赛尚书和夏尚书都已经解了部务,只谋划大事,人都说第三个就是张尚书。毕竟他年纪不比那两位说起来几位尚书也都是尴尬得很,这谋发大事又没个名分。”
谁说不是呢?
张越也不禁想起那天晚上从适景园出来,他就径直去了英国公园,和张辅彻夜长谈的情景。所谓的谋划大事,只是个好听的养老安抚名义。就好比张辅自解中军都督府大都督一职以来,在朝堂政事军务上几乎没什么建树。
张辅爵位勋级在洪熙年间就已经都到了头,如今到了宣德,弃无可赏。自然就只有高高供起一条路。塞义夏原吉虽说还没到那个地步,但掌管六部之中两个最要紧的部门二十余年,皇帝不疑自有他人代劳,正巧有人上书请优抚老臣。不使老臣劳心劳力。天子自然顺水推舟。
次日一大早散朝,张越因为麓川军务而去了内阁直房,同如今署理户部事宜的礼部尚书胡淡以及杨荣一同商议后续事宜,在那里一呆就直到中午,最后却因为各执己见而没个结果。胡淡管着户部支出,对于永乐年间的诸多大用度都颇有微词,主张裁减用度,对用兵这种大事自然持反对意见,毕竟南疆不是什么要紧地方。而张越则是坚称麓川要地不可不取。杨荣虽是偏向再战。但胡凝毕竟也是先朝老臣,于是就只能暂时再搁下,留待六部内阁廷议。…。
从长安左门离宫回到兵部衙门,张越就在大门口看到了正等在那几的牛敢。他还没来得及问是否是接着了人,牛敢就三两步迎了上来,笑呵呵地说:“大人,一大早高管家亲自带人去通州码头接人,正好是老爷他们的船到岸,才一会儿就接着了,半个时辰前刚刚到家安顿好了。老爷让我来知会一声,太太还特意吩咐,请您晚上早些回来。”
尽管早就不是当初从北边逃回来的穷苦奴隶,但那么多年过去了,牛敢仍然保留着说话声音洪亮的习惯,说这话的时候,难免里里外外好些人都听见了。见此情景,张越不禁莞尔,遂点头说知道了,又把人打发了回去。
由于不管武选司,张越自知年轻,如今武官入见办事这一茬张越也一并让了出去,省得那些比自己年长一大截的战阵老将心里不舒服,也省得和自己一般大小却世袭军职的年轻武官不得劲。他不出风头只办实事,再加上手底下又是自己当初任过职的职方司和武库司,自然是如臂使指得心应手。这一日到了散衙的时候,得知晚上张本亲自留值,他也就早早离了司房,一到二门外才发现又是还有好几个军官等着见冯侍郎关领上任,出门的时候不禁一笑。
惦记着久别的家人,到外头和随从会合之后,张越自是一路风驰电掣往家里赶。等到了二门外头下马。他随手一扔缰绳便快步往里头走。沿着东西夹道到了西北面的一进院子,他就看到那儿高高挑起了帘子。连忙又加紧了两步。
从台阶上去,跨过门槛入了里头。又从右边穿纱帐绕过了前头屏风。他只觉得眼前一亮。虽只是傍晚。屋里已经点起了明晃晃的蜜烛。父亲张绰坐在东边,母亲孙氏却是坐不住的,已经由杜绾搀着站了起来,此时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是红红的。这时候,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上前行礼,才磕下头去就被孙氏一把拉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