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满门和交趾仿佛都有不解之缘——张辅率军三征,趾足足呆了十年,张信被贬如今仍然在那里窝着,张越任职兵部武库司,恰恰是又要常常和交趾打交道。因此,这时候他石破天惊说出这么一句话,方宾大惊失色,而朱棣却只是挑了挑眉,但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容情。
“张越,此等军国大事,你居然妄言?”
自打收到父亲张的那封信,让他设法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大伯父张信弄出交趾那个鬼地方,张越就一直在心中仔细筹划。他并不认为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弄鬼是什么好法子,但他却知道,交趾并非鸡肋,而是一块极为要紧的地方。与其让张信回来,还不如在皇帝心中加重一下砝码。此时无疑是极好的机会,因此他从容上前了一步
“臣并非妄言。英国公三至交趾,每次都是顺利平叛,最后一次更完全平定了陈季扩之乱,何以最后还有那么多人追随一个跳梁小丑黎利?交趾初定,又孤悬西南,朝廷派了众多得力大臣前去治理,原本就是以安抚为主,据我所知,皇上不曾下令交趾供扇一万把孔雀尾一万只,不曾可曾下令每年在交趾征象牙百支,更不曾下令在交南采买玳瑁琥珀。”
朱棣被这一连三个不曾说得一怔,待明白其中深意之后,他原本就紧绷的一张脸更是显得阴沉难看——张越虽然没有明说是谁枉顾自己的意思在交趾横征暴敛,但不外乎就是自己倚为胘骨的心腹。想到黔国公沐)之前曾经有所暗示,他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然而,寻常大臣看了他这样的脸色便会惶恐请罪,张越却瞧过很多次了,这时候并不发怵。
“黎利原本乃是陈季扩的部将,归顺我大明之后只当了一个小小巡检,因此早就心怀不满,但他起兵反叛的借口却是朝廷强征他的女儿,民间生恐也遇上这种事,于是便有附逆之举。而潘僚袭安知府,表面恭顺心怀异志,见交南一乱便趁机举起反棋,至于其他先后叛的土官也是一样。但此等人固然别有用心,若是没有机会没有借口,如何能生事?交南百姓和中原无异,但使能安然糊口度日,谁又会宁愿抱着杀身之祸附逆?”
方宾今天捎带上张越不过是为了趋吉避凶,谁知道这会儿平白无故卷进了这么一桩麻烦事里头。瞧见皇帝正用冷冷地目光瞪他,他顿时心中叫苦,知道这位至尊一定以为自己在后头说了些什么。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句。
“张越,今次议的是交趾军器人员,谁让你说这个!”
“交趾东距海,西接老,南渡海即占城,北连广西之思明、南宁,云南之临安、元江,都是膏腴之地。交趾定则西南夷定,况我大军进兵则贼寇望风而降,一乃是畏天威,二则是民心向我大明。当初英国公三定交趾之后,其要处就在一个守字。
若驭之有道,则此地可以渐安。若守之无法,则不免再变。如今大军在交趾剿一地则另一地叛,至另一地则原地又叛,将士皆疲于奔命,这军器人员耗损自然无法避免。”
眼见皇帝脸色越来越难看。张越却说得越来越起劲。即便是以机敏著称地方宾。这会儿也觉得满头大汗。深深后悔起今天把张越带来地决定。正当他心乱如麻地时候。朱~却忽然丢下了一句冷冷地话。
“方宾。你出去。”
“皇上……”方宾原本还想咬咬牙保一保自己地属官。但看到皇帝那脸色仿佛随时就能降下雷霆。他还是把到了嘴边地话吞了下去。一跪之后便退出了大殿。等到外间冷风一吹。清醒过来地他沉吟良久。终于自以为明白了张越地用心。明白了皇帝大怒地缘由。
“年轻气盛。以为仗着皇上宠信就能为所欲为?张信岂是那么容易回来地……只要惹怒了皇上一次。那便是万劫不复。就是英国公也保不住你……可惜了……”
乾清宫正殿内。没了方宾地君臣二人这会儿正陷入了僵持中。朱~怒瞪着张越。见他耿着脖子地镇定模样。他愈发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厉声问道:“这些是你那大伯父写信告诉你地?”
“启禀皇上。臣地大伯父每半年只有一封信送到。最近一封还是年前送来地。除了问安之外并无提过其他内容。这些除却臣去英国公府上探望时大堂伯英国公提起过地心得。以及二伯父阳武伯在交趾征战多年地体会。便是臣在兵部这些时日翻看文书资
果。”
“你是兵部武库司司官,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这些应该是职方司的事!”
“皇上所言不差,但之前皇上既然让张公公送了那张纸来,臣在尽职尽责管好武库司诸事之外,自然还应该做些其他力所能及之事,否则怎当得起皇上心意?皇上刚刚也说了,臣的大伯父眼下在交趾,但相比他来,无论是大堂伯还是二伯父在交趾地时日都远远长过他。张家这么多人都曾经在交趾征战立功,所以臣虽然没去过交南,但并非对交南一无所知。至少臣知道,皇上当初锐意定交南,乃是为求西南长治久安,而并非单纯为了开疆拓土的武功!”
“你这个狂妄的小子!”
朱棣气极反笑,但骂过这一句之后心中倒是颇为得意。直到现在为止,朝中仍然对在交趾弹丸之地耗费钱粮军力颇为不满,非议他好大喜功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张越这最后一句话冲淡了他的大半怒火。情知张越这矛头乃是冲着交趾监军马,他少不了在心中沉吟了起来。虽说他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