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间,上海县中百姓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了一番亮时分更夫提着铜锣四处敲锣打鼓嚷嚷着倭寇败退杀敌大捷,一夜未眠满心戒备的人们方才松了一口气。首发民众们顾不上熬得两眼通红,此时一个个打开了门或是下了门板出来。即便此时天还只是蒙蒙亮,但大街上却已经人头攒动,相熟的邻里互相说着话,不熟的人亦在彼此打招呼,甚至连往日里大吵大闹过的冤家对头,在这劫后余生的当口也都忘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勾当。
于是,当听说那些败退的倭寇丢下无数尸体在东南边时,百姓中间顿时炸开了锅,一时间万人空巷,无数百姓都朝那个方向蜂拥而去。到了地头,亲眼目睹过那些身穿奇装异服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被人挪在一堆,数一数足有几十具,又问过那些守在周围的几十个军士,哪怕是极少数心有疑虑的人也真正相信倭寇退了,个个随众大声欢呼了下来。
也知道是谁打头掷了一块石头过去,不消一会儿就引起了后续者仿效,站在旁边一个小土丘上的张越就只见暴雨一般的石子土块铺天盖地朝那些尸体砸了下去,壮观已极。
“死得好!”
“这帮该死的混蛋!”
“看你们以后还敢来杀人!”
即便张越只是零零碎碎听到了这么些声音,但那股洋溢在所有人中间地喜悦他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此时再看看那些疲惫不堪的守城营军士,他发现不少人都挺直了腰,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头尽是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就连脸上被划了深深一刀的秦百户亦是如此,自然,众多人的脸上还能瞧出些许黯然。而张超当初在金乡卫却看多了这幅情形,此时只是笑呵呵地看着,只是很有一种跑过去和百姓们一块砸石块过瘾的冲动。
“张千户,张知县来了!”
直到听见这么个声音,张超方才转过身来,随手拍了拍身上沾着地浮灰。厮见之后,他打量了一番张守约,这才点点头道:“这一次倭寇攻松江府,上海县首当其冲,幸好你这个知县应对得当,力保满城百姓不失。
虽说沿海几个村子颇有损伤,但总算是没成大害。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张总兵已经带船巡海捕倭扫荡沿海各岛,倭寇很快就没了立足地。”
天子终于派人巡海捕倭了!
这对于张守约来说无疑是最大地好消息。经过这么一次扫荡。倭寇至少三五年内不会进犯。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当然。他自己地前程性命都保住了。偷眼看了看张越。他毕竟不敢和锦衣卫中人争功。连忙对张超说:“张千户。这次上海县能得保不失。其实下官并没有什么功劳。全亏了这位锦衣卫地大人来得及时。又指挥若定。”
锦衣卫地大人?张超满脸古怪地瞅了瞅张越。自然不会揭穿他这谎言。少不得满口答应说到时候一并报上去。然而。一旁其他几个军士却看到过这两人当初相见大笑地情形。这会儿看见哥俩一副公事公办地模样。心里顿时暗自犯了嘀咕。直到张守约陪着张越和张超离开。他们才纷纷议论了起来。最后全都决定此事烂在肚子里。
他们守城营这一回也成了百姓心目中地英雄。管其他那些有地没地干吗?况且。张越已经答应回头立刻善加抚恤和赏。他们这一趟拼杀好歹没有白费。
听说张守约已经让人到吴巷老街地喜来客栈收拾昨天晚上地残局。张越就三言两语将这位上海知县撵回了县衙。本想拉着张超多说几句话。但最后却还是按着老样子在他地肩膀上重重锤了一下:“大哥。你是军令在身。我是君命在身。有什么话只能等回去之后再说了。总而言之。你自己保重。这上战阵地时候可不要冲得太前头!”
“我一晚上才杀了四五个人。而且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接下来肯定是一路太平。也就是这一次过个手瘾而已!这次随军地监军乃是都知监太监杨庆杨公公。爹担心我呆在船上被人家说闲话。索性就派了我延岸各卫所巡查。谁知道正好撞上了昨晚上有倭寇。”面对张越地重拳。张超完全没事人似地。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眼下去东门外头清理那些尸体。你也去做你地事。有什么事回去之后再说!”
兄弟俩素来感情极好,此时两人默契地伸出巴掌,重重一拍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分道扬鏣。和胡七以及那个娃娃脸护卫田方会合之后,张越立刻上马朝吴巷老街的方向驰去。这一路上,他不知道遇见了多少拨欢呼雀跃的人群,甚至还有人家拿出为了过年而预备的爆竹,那噼里啪啦的嘈杂声音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喜悦。
眼看到了吴巷老街,他却发现这条街上竟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骑马根本就挤不进去。直到他随便找了个路人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上这里的人都是冲着那些“倭寇”地尸体来的。尽管他知道自己杀的那些人多半不是真正的倭寇,但见着人人都是义愤填膺,他自然不好解释什么,只能绕道走另一条小巷的后门。
正在大堂里头忙活地范狗儿瞥见后门有人影晃动,立刻直起腰警惕地望了过去,可一看清人,他那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来。眼见张越大步走了进来,他几次张了张口,但话到嘴边硬是没法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张越径直去了小跨院,不一会儿工夫又满面阴霾地从里头出来。
“我地人呢?”
“公……公子,早……早上这……这儿有……尸……尸体地消息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