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悲哀也最珍贵,便在于不可逆。
就此别过。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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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吗?隋刃。”林远把地下室当成咖啡厅,他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晃着杯中的咖啡,直到咖啡慢慢融进水里,化成一个个扩散的圆圈,他一双深沉不见底的眼睛,静静看着那些圆圈,“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你的亲生父亲仍关心我,胜过你。”
隋刃垂着视线,强光照射下的睫毛根根分明,“你认为我很难受。”
林远手指一顿,他抬起头,看向隋刃,“怎么…你不难受?”
“我最难受的是,杀山本中岛前,折磨他不够残忍。”隋刃的嘴唇已经起了皮,他咬掉一块皮,唇上的血流的畅快了些,染进牙齿,他吞咽一下,一点不渴。
林远停顿片刻,像听到了一件顶好的笑话,他低头,控制不住地弯起嘴,“你觉着我会难受?”
隋刃睁着眼睛,听他继续。
“你猜的没错,我叫山本沉戈,日本人,山本中岛生的其中一个杂种。但是有一点,隋刃…你大错特错。”林远站了起来,慢慢靠近隋刃,“我比你…更想他死的凄惨。”他指着自己的脸,“看到我的脸了吗?十多年前,在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就血肉模糊的,被人整个扒了脸,山本中岛用了当时能用到的最好技术,把我改头换面。”
他的脸,忽然狰狞如鬼。隋刃看到,他的下巴,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大大小小的疱疹。
隋刃沉默很久,“林家待你不薄。”
“林家…林家,到现在还念着林家!隋刃啊隋刃,你姓隋,你以为你还姓林?”林远忽然把杯中的咖啡尽数泼在隋刃脸上,“你是堕天后起之秀里顶尖的全能客,你在林家,却唾面自干,活的像条狗!连条狗都不如啊隋刃,我看着都替你难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他指着手里攥的报纸,把它整个展开放到最大,“你看,连这报纸上的寻人启事,都只登我,不登你呢!你父亲,巴不得你早点离开,他看着你,像一条甩不掉的赖皮狗,他难受啊!”
咖啡泼进眼里,微微发涩,隋刃微微眯起双眼,抬起头看那张报纸,报纸的字很大——重金酬谢!寻!林家长子,林远。
照片,姓名,简历。
林远给举着,隋刃便看的认真。
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下,“不管山本中岛对你怎样,但是林葛然,他对你有恩。”他忽然看向林远,“干我们这一行,生死一线,杀人如麻,却比常人更重恩义,更辨分明,这在外界听来一直是个笑话,但我信。”
林远忽然愣了。
他眼尾微微痉挛,忽然笑了,“果然,来自堕天的就是不一样,短短几句,便差点说服我。”
隋刃看着他,“你信吗?”
林远沉默,忽然一拳锤进隋刃心窝。
隋刃吭也不吭,硬挨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咳一声,仍是那句,“你信吗?”
林远忽然把咖啡杯摔的粉碎,砸向隋刃赤着的胸膛,“闭嘴!”
“你信吗?”
铁钳,倒勾着砸在隋刃伤痕累累的伤口上,隋刃微眯着双眼,眼底不知是同情还是嘲讽,仍动着嘴唇,还是那句,“你信吗?”
林院喘着粗气,瞪着隋刃,一向平静温和讳莫如深的脸上带着冷汗,他沉默,忽然退后了半步,他知道,自己被隋刃看透了。
自己唯一、仅剩的那点人性,被看破了。
林葛然,林远不会动,隋刃说的没错,留林葛然的命,每次想到这里,林远都觉着原来自己还是个人。
仅剩的人格。
隋刃,没他想的简单。
他瞪着,瞪着墙上挂着的人,沉默很久,“如你所愿,林家,我不动。”
隋刃慢慢闭上眼睛,“谢谢。”
“你在求我。”林远的眼神慢慢变得复杂,像在看另一个自己,“你在求我,隋刃。”
隋刃不再说话。
“你觉着,我们下一步会拿你怎样。”林远仍盯着他,“我们为什么会抓你。”
隋刃笑笑,“我想我上次说的很明白,我…不会合作。红日条,也绝不会给你们。”
“不合作你就会死,隋刃。”林远看着他,“你不想活了吗?我想你刚才说的少了一点,干我们这行,比别人更惜命。挣扎至此,你甘愿赴死?”
隋刃不再开口。
死寂。
只余头顶的灯火明灭摇曳。
林远沉默。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以说服他?
方法当然还有很多,比如,抓他最痛的点。
一个把传宗接代耀武扬威看做最重要的男人,让他做不了男人,他自然屈服。
一个把感情看最重的人,自然,用他亲人做威胁,最合适不过。
可隋刃最开始便抓了自己的心理,守住了他最致命的弱点。
“还有什么,尽管来。”隋刃忽然作死地补了最后一句。
林远沉默,沉默良久,他侧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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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里,公主已经默默擦了很久的泪。
她忽然叹气,接过小川佐一递来的餐巾纸,擦擦眼睛。
不妙。
单纯脆弱且有着要命同情心的,天皇唯一的亲生女儿,山本中岛名义上的养女——纪宫丝丝内亲王,再一次同情心泛滥了。
“山本中岛…好歹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对我也不错。这个人是杀人凶手。”,“我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