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有惊无险,刘娟儿和童儿、碧磷一起回到开宴的大花厅时,远远坐在主位上的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之色。秋里那丫头怎会一去不归?从这花厅朝东走不远处就有净房,刘家小姐和丫鬟回来晚了不说,秋里居然没跟着?!袁夫人哪里知道自己的大丫鬟秋里已经被她的孪生妹妹秋玲李代桃僵,秋玲又被薛乾生使人收买,故意引着刘娟儿和丫鬟们去了远处的茅厕。袁夫人虽有心问问刘娟儿发生了何事,偏又被几个夫人缠住了脱不开手。
胡氏的座位空着,芳晓和立春也不见人影,刘娟儿一声不吭地坐回胡氏原本的位置旁边,候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才见胡氏步履匆匆而来。她身下滚澜边的月华裙已经换成了同色的八福绫裙,虽瞧着有点不伦不类,好在也不算失礼。不知候在何处的春分和玳瑁脸色苍白地悄然而至,童儿对她们丢下个眼神,两人乖乖站好,什么也不敢多问。刘娟儿却松了口气,也不知这两个丫头躲在哪里。
等胡氏入座后,戏台子那边的官家女眷已在管事妈妈的带领下逐步前来,诸葛夫人还没走到花厅前就抬着嗓门对吴三姨娘笑道:“……不去占座,怕连水也没得喝了!”吴三姨娘嘤嘤怪笑“瞧你说的,好像谁家缺了几口饭食似的!”
这下可好,花厅里大约一半的人都沉下了脸,袁夫人知道有些官夫人惯爱登高踩低,瞧不起商家的女眷,说起自己的陪嫁商铺却又如数家珍。偏偏这些人又不是她一个县令夫人得罪得起的,只好假装没听见。袁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好不容易令围着她的众人散开了,却见远处跑来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边追边叫唤,吓得脸都白了!
那男童长得胖乎乎的,穿着刻丝锦缎直缀,一对乌溜溜的大黑眼珠倒还有几分可爱灵巧,诸葛夫人见到他却一下子垮了脸。刘娟儿好奇地朝那边张望过去,其余的女客也纷纷探头探脑,有的掩嘴笑,有的交头接耳。
“母亲!母亲!”那男童一头扎进诸葛夫人怀里,抬起手中的一个东西凑到她眼前献宝“瞧!这是花旦头上的珠花!漂亮吧?我给母亲拿来的!”
花旦头上的珠花?胡氏和刘娟儿同时掩住嘴,刘娟儿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鲁夫人和庞氏从袁夫人身边转了过来,两人齐齐坐到胡氏身边。庞氏也是个妙人,见诸葛夫人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呵呵一笑,抿了口茶打趣道:“倒也不知是谁不懂规矩,原来京官太太就是这么教养儿子的?”胡氏忸怩不安地瞟了她一眼,鲁夫人隔着庞氏对她弯了弯嘴角,意思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时候商家女眷就很有些同仇敌忾地味道了,庞氏那么一打趣,不少人都拿衣袖掩着嘴小声说笑。她们难得有取笑官夫人的机会,反正当家的男人又不在诸葛老爷手里讨饭吃,乐得看那自以为了不起的诸葛夫人出出丑。
袁夫人不动声色地端起了茶杯,她原本打算叫开席,这会子却不急了。
“怎么让馨哥儿跑这儿来了?!”诸葛夫人面色铁青地瞪着那男童身后的小厮,小厮们吓得纷纷跪倒,打头的一个苦笑着哼哼道:“老爷在男客那边应酬,少爷说没趣儿,一溜身子就跑到戏台子那边去了!小的们都跟了出来,偏偏少爷不知怎么就跑到柳班的后台去了!少爷见那些戏服有趣,还想穿在身上比划比划,柳班的人都劝少爷出去,少爷发了脾气,抢了花旦的珠花就跑了!”
自己儿子才八岁,竟跑到戏班子的后台去调戏戏子……诸葛夫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胸口好似堵了块棉花一样喘不过气来。原本站在她身边的吴三姨娘许是觉得太丢脸了,急忙错开几步,假装心急地扯着丫鬟呵斥道:“予小姐呢?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其余的官夫人和官家小姐好似什么也没看到,纷纷绕开诸葛夫人朝花厅而来,刘娟儿看得真真的,好几个人脸上都忍着笑。
看来这个诸葛夫人的人缘还真算不上好,也是,为了让儿子吃一碗甜汤就敢在吴三姨娘的唆使下给百川食府下绊子,看戏不怕台高,谁敢和这种人深交?刘娟儿抿嘴笑着吃了一块芙蓉酥,刚要端起茶杯,就见诸葛夫人强壮镇定地牵着诸葛小少爷的手来给袁夫人见礼。按说这小男孩也不是不能见女客,但诸葛老爷本意是想带着儿子去和男客打交道,也好让诸葛小少爷先结识一些同龄的男孩。
袁夫人不愧是县令夫人,拉着诸葛小少爷的手说了几句“长得真好”“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宝贝”之类的场面话,她话说得好听,旁人脸上的取笑之色也淡了不少,诸葛夫人这才觉得找回场面来。她重新站直了身子,正要回礼几句,却见诸葛小少爷不知怎么竟隔着重重人墙朝刘娟儿看来,当着袁夫人的面就惊声道:“母亲你瞧,那个小姐姐长得好漂亮!”刘娟儿险些翻倒了茶杯,胡氏被呛着了,庞氏一边忍着笑一边轻拍她的脊背,立春急忙前来给胡氏擦嘴抚背。
诸葛夫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给揣进荷包里逃到花厅外面去,她不觉得自己太过娇惯儿子,反而狠狠瞪了刘娟儿一眼,好像被惯坏了的小男孩都是刘娟儿的责任似的!袁夫人眼见着场面要无法收拾了,忙抬起身来笑道:“人到齐了就可以开宴了,想来那柳班唱得精彩,夫人小姐们真让人好等!”不等那些官夫人开口寒暄,她就拍拍手高声道:“请各位贵客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