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白奉先一脸愧疚,忙对白奉云摆摆手,转身寻来两个灰扑扑的托盘。他将两碗面摆上了一个托盘,另一个托盘里却只摆了一碗面,白奉云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况且父亲只不过是怪不上别人,有意抓着这个小瑕漏对大伯心生埋怨罢了!大理寺的人逐一排查,那洪勇帮压根没查出问题来!他们不过是长期跑船的游勇,又哪里有门路弄来这么多私盐?查到最后我们在监狱里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大伯也是竭尽全力才保下了二弟和三弟的命!都是一家人,谁想到会发生这种大祸?事已至此,这其中究竟是谁人作祟怕是再也查不出来了……”
白奉先默默冷笑,表面如常地端起一个托盘“大堂哥,你和我一同去送面吧!今日午膳的伙食只有一汤一饭,我看着实在心酸……”白奉云忙点点头,他以为白奉先不敢独自去给白俊驰送饭,大不了送到门口由自己端进去。这个小堂弟出人意料地牢靠稳妥,以前他怎么就没多到大伯的院子里去走动走动呢?
两人一前一后地迈出小厨房,白奉先双手端着托盘一路朝北走,走过白俊驰所在的东侧主屋却依旧脚步不停,直到北侧的小屋近在眼前,白奉云才发觉白奉先竟是想先来给他的母亲送面!“奉先!奉先!你等等!”白奉云急忙几步追上前拦住白奉先“母亲自从元敏出了事以后就一直神智不清,也不知陡然见到你会不会闹情绪,还是先给大伯送去吧!”
白奉先神色黯然,轻轻摇头道:“奉先无颜面对二叔,只好先到叔母面前尽孝……”说着,他一抬脚顶开了北侧小屋的房门,毫不脱离带水地迈入屋内。这北侧的小屋里四壁空荡荡的,陈设摆件一概也无,唯有一个孤零零的木架床靠墙立着,一个发髻散乱的妇人正蜷缩在床头喃喃自语。白奉先轻轻走近床边,白奉云一脸紧张地候在他身侧,仿佛害怕自己的母亲突然跳起来咬人!
听到脚步声,那个胡乱套着一件半旧布衣的妇人轻轻偏过头来,白奉先这才看清她手中正搂着一个布偶,布偶灰扑扑的,只有一条手臂,眼睛的地方被挖了两个大洞,看起来十分渗人。那妇人却一脸痴笑地搂着破布偶,嘴里喃喃道:“咱们敏儿乖,娘这就让嬷嬷去买糖果……咱们敏儿饿了……”
虽早已见识过母亲的疯态,白奉云心中依旧沉甸甸地难受的很,却见白奉先凑近几步将托盘搁在床尾上,掀起袍角端身而跪,十分郑重地对年氏磕了个头。年氏压根不理他,只搂着布偶又是摇又是哄,白奉先抬起身来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才突然开口道:“叔母,奉先来探望您了,小堂妹是不是饿了?”
“敏儿饿了……饿了……”年氏不太干净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半边身子朝搁在床尾的托盘看去,两碗热气腾腾的圆面条上各盖了些烧鸡肉,淡褐色的汤水里漂浮着圆头圆脑的肉丸子,葱花点点翠绿,面条白中带黄,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有胃口。年氏突然展颜一笑“是呢……咱们敏儿要吃面了!松叶,这是从咱们小厨房赵娘子的手艺吧?她一向懂得咱们敏儿的口味!”
白奉云忍不住双眼含泪,他母亲已经糊涂到把跪在地上的白奉先当成了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可怜那个名为松叶的丫鬟已经不止被发卖到何处去了……白奉先并未见怪,反而顺着年氏的话点点头,指着托盘轻声道:“老爷说许久没见五小姐,特意让找娘子做了两碗面,要夫人带小姐过去一同用饭!”闻言,年氏脸上乐开了花,搂着布偶抬起身来点头道:“也好,敏儿许久没和她父亲一起用过饭了!松叶,你也来,老爷上回还说你给我绣的荷包花色新鲜……”
眼见年氏果真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还以为这是在越州的府邸里,白奉云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想拦下又怕惹得母亲犯疯病,只好眼睁睁看着年氏被白奉先扶起身来,手中还紧紧搂着那个布偶。白奉先就手将年氏塞进白奉云手里,眨眨眼,俯身端起托盘。白奉云有点明白了,这是想借着母亲的由头去见父亲?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心!就是不知道母亲到了父亲房里会不会闹起来?!
不等他多想,年氏已经嘟囔着往外走,边走边对白奉云娇叱道:“松花,你就是没有松叶机灵也该有点眼力见呀!我还当你是个稳妥的,快些扶着我去老爷屋里,咱们敏儿还等着吃面呢!”白奉云苦笑了两声,小心扶着年氏迈出了北侧的小屋,白奉先手端托盘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朝东侧的主屋走去。
白奉迟刚伺候白俊驰躺回床上,正想出门叫下人来倒马桶,谁知一开门就撞见白奉云扶着笑容灿烂的年氏正准备推门而入,当即便唬了一跳大跳!白奉云干笑两声,朝自己身后偏了偏头“你先回房去吧,母亲想看看父亲的病有没有好些!”这是哄鬼呢?白奉迟惊疑不定地朝年氏脸上探了两眼,并不敢多言,忙错身让白奉云扶着年氏进屋,他一抬头看到白奉先端着两碗面跟在后面,又唬了一大跳!
病卧在床的白俊驰听到白奉云的声音,扭头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