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人了啊,荆轲心中轻轻唤道,脸上闪过一瞬的迷茫神色。
他是个刺客,或者说,他在几个月前才成为的刺客,他并不是生来便为了杀人的,甚至在过往的所有岁月里,他都不曾杀过人,那柄携在腰间的宝剑,除了家中的木人,还没有刺伤过谁。
不知为何,他猛然想起鲁句践,那是个鲁莽的邯郸剑客,遇见鲁句践那次,也是他荆轲距离搏斗最近的一次。
是个没有太阳的下午,邯郸还是那么热闹,即使强秦紧逼在侧,来往路人的脸上也没有忧色。
按照酒铺老板的话,那是“怎么打,怎么守,这种想破脑筋的事情,留给那些王公贵族,咱们这些老百姓,廉颇将军一呼,我们按着他的方法去打就行了,你说这赵国再小,怎么着也是神将后裔,娃一生下来就能走,三岁就能握兵器,还怕那西边马夫?”
碰见这样善谈的酒家,荆轲自然是乐得高兴,他游历四方,就是想见识天下百般人物,赵国一个酒铺老板尚能如此勇武,所谓侠者高士又该如何?!
“敢问老板,这附近可有什么名人可为我推荐一番?我叫荆轲,我喜欢用剑。”荆轲如是说道。
老板还没回答,边上便有个身长八尺的汉子发话了:“哦?那你说说,怎么样的剑才能够杀人。”
这汉子便是鲁句践,荆轲看到他桌上放着的一柄黑铁大剑,便知道他也是名剑客了。
“寻常人等,自然以为剑利便能杀人,再有力一些的武夫,则觉得只要是重剑,即使不够锋利也能杀人,山上的仙人,更是认为他们弹指飞剑便能杀人,其实都不对,如果对方是一名义士,你即使杀了他的ròu_tǐ,他的魂魄便会俯身在另一个人身上,即使你现在看不到,过些时间便会有他的门人,他的朋友兄弟,来为他寻仇,这些人的想法都与义士一样,杀之不尽,犹如杀义士之不尽。”
一边的鲁句践闻言皱紧了眉头:“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不实在,那你说什么剑能杀人?”
荆轲笑着拍了拍自己腰间宝剑:“自然是杀心之剑,为何君王剑都那么长,因为不是用来斩开ròu_tǐ的,而是震慑八方,让人胆寒,如是剑客杀人,剑光一出,便将人吓得魂飞魄散,令人心念崩溃,那个人自然就死了......”
鲁句践还没听完,便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脚踹烂荆轲的桌子道:“呸!按你的道理,天下剑客吓唬人就行了,练习个屁,不如就让我这个莽夫见识见识你的杀心之剑!”
荆轲向后跃出几步,双目凝视着面前的结实汉子,右手紧紧捏在腰间剑柄上。
赵人好武,一见当街有人决斗,自然围成一个圈,在一旁观看起来,治安士兵也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没有阻止。
鲁句践哈哈一笑,将佩剑拔出,此剑足有他身体一半长,通体漆黑,造型不拘一格,颇为骇人。
“拔剑!”
鲁句践怒喝道,双目圆睁,里头布满猩红血丝,看起来如同厉鬼一般,令人胆颤。
荆轲要紧牙关,捏住剑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只要把他当作木人就行,拔剑砍他就行!
“你倒是拔剑啊!”鲁句践等的不耐烦,再次怒吼,身为剑客的他讲究侠义,绝不会伤害一个手误寸铁之人:“让我看看,是你的杀心之剑厉害,还是我平庸无比的技巧之剑厉害!”
荆轲挣扎许久,最终长处口气,嘿了一声向后逃去,消失在人群里。
不是我没胆子拔剑,我的剑不是用来斩开ròu_tǐ的,我的剑和我的书一样,是用来开盛世太平的。
他在逃离邯郸的路上这样好自己说道,但他何尝不知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确实是因为他的怯弱。
呼,那个时候要是拔剑该多好,至少让我证明,杀心之剑是对的。
荆轲看着眼前的秦王,继续大步向前走去,直至快到秦王座前方才停下。
“将地图展开!”秦王面不改色令道,但从目光中能看出丝丝期待来。
荆轲听令单膝跪地,一个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
“我已经不复当初,所以辅佐公子丹的任务就该你去做了。”
声音有些沙哑,荆轲竟是一时间有些恍惚,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来。
等到他愣愣的将怀中地图拿出,对上秦王的目光,才突然记起。
哦,是田光啊。
“刺秦的计划我已经交代完毕,这”田光坐在桌案前,深深凝了荆轲一眼。
荆轲察觉田光与往常有些异样,故作轻松道:“既然计划已经定了,那我们再商讨也没有意义,我刚从高渐离那里拿来些好酒,不如就在今夜把它们给品尝完了。”
田光起身,从窗户中往出,喃喃道:“燕月还真是好看啊,我的这几年实在太过安逸,回头看去,总觉得自己是一直醉了。”
随即他又走向荆轲身后,指着一个小箱子道:“这就是高小子那边的酒?”
荆轲点头,正要说话,却发现田光已经打开一坛,将其一饮而尽。
“好酒!”田光饮完将其随意一丢,酒坛应声炸裂,剩余酒水湿了一地。
苍老但双目依旧犀利的眼神看向荆轲:“老夫地位不高,一声只是个乡野农夫,你荆轲当是世间英雄,可别怪我喝过的酒脏了你家的地,也别怪我的血脏了你家的地。”
说着田光便拔出荆轲腰间长剑,大喝一声,刺进自己腹中,嘴里“哇”地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