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擦把脸吧。”放下陶罐,七海先递过了一块手巾。
“有劳姑娘了。”
“哪里。”
仙道礼貌性的在额角下巴上轻按了两下,便攥着手巾,垂下了眼帘。
即使隔着浓重的姜汤气味,依然能够嗅得到某种微弱的甜香,仔细分辨时,却又转为苦涩……
他微微抬目看向少女的手。
农家姑娘的手因为常年劳作总是会有很多细微的伤口,这双手虽然因为风吹日晒而显得粗糙,却并没有茧子之类的东西。灵巧纤细的手指,修剪整齐没有污垢的指甲……右手的食指指尖,有着被什么熏染过的黄色印记——这并不是一个农家姑娘的双手。
仙道彰低头喝了一口姜汤。辛辣味道里带着一丝甜,竟然还加了糖吗?……有意思。
“是不合您口味吗?”看着皱眉不语的仙道,七海略带忐忑的问道。
“没有,只是感叹姑娘的心肠很好,汤里还加了糖。”仙道展颜一笑。糖,对于贫民来讲,可是一件奢侈品呢。
“那是前几天摘了一个野蜂巢,夏天多雨怕放坏了。”七海呐呐的道。
“真是多谢了。”仙道眨眨眼睛,换了个话题,“这家里只有姑娘一人吗?还未向令尊令堂道谢。”
“他们……早就不在了。”
“啊,抱歉。”仙道顿了顿,一脸担忧的样子,“这荒山野岭的,姑娘一人要如何生活呢?一定很辛苦吧?”
“也不算辛苦,我并不耕种,平常设套打猎,山上也有不少野物。”七海只当是闲聊,手中拿起针线来,慢慢缝补一件旧衣。
“是吗?”仙道看向窗外,“这雨下的可真大啊。刚才还在想荒郊野岭的要去哪里避雨呢,正看到姑娘家门前那一大片的红花,真是得救了呢。”
“夏天山上的雨总是来的很急,淋到总是难免。”
“可惜了这些花儿,开得那么好,被雨淋过不知要凋谢多少。”
“花总是要谢的。”七海雪不紧不慢地走着针,低声应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开得这样红?色深而花大,应该是有名的品种。小僧孤陋寡闻,竟从未见过。”仙道一脸赞叹的道,“这么一大片,姑娘是以种花为生吗?不知道能否赠我一些种子,好在陵南寺广为种植,供奉佛前。”
“这……那不是什么名花,不过是一种药草。”七海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佛前供奉什么的……”
“这花美丽高雅,又能救治病痛,供奉佛前岂不是更合适了?不知道姑娘原来还懂药草,请问这花是什么药草呢?”仙道凝目去看,对面端坐着的少女第一次没有答话。
七海低下头,攥紧了手指。
【永远不要让人知道我教过你什么!】
母亲……
可是,我不能说谎。
·
“姑娘……?”
“阿雪,有什么问题吗?”
三井适时掀帘进来,面色不善的看向仙道。
七海:“你……你怎么出来了。”
“这位是……?”
三井斜倚着门槛:“我是她的……丈夫。”
“丈夫?”仙道看向七海,女孩子的麻花辫又粗又长,绝不是妇人打扮。
三井没想到一说谎就被拆穿了,一时有些尴尬。
“是……未婚夫。”七海雪咬了咬牙,抬头看向仙道彰,“一直卧病在床,医生开了方子,那花便是药材的一种。因为用量较大,家里开销不起,这才央人求了种子来种……我们,都不识字,只私下里管那叫红花罢了。”
七海的手指紧紧搅做一团,第一次撒了那么多谎,却奇异的并不感到慌乱。反倒有种破戒的快意。
仙道复又看向三井,三井穿着七海父亲的旧衣服,三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令他身材瘦削,少年的骨架撑着成年男子的布衣,再加上苍白的脸色,无端端显出一股文弱病气来。
“原来如此。”仙道颔首微笑,“没想到您家中有病人在静养,竟然絮絮叨叨了这许多时间,实在是失礼了。”
七海连忙摆手:“这……并没有……”
“不知者无罪。”三井两手拢在袖子里,傲慢的拖着长腔,“不必多礼。”
“呀咧呀咧……”仙道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看看窗外,伸手拿起了斗笠,“正好雨也停了,我便不多打扰了。多谢两位的款待,小僧告辞。”
三井咧咧嘴:“慢走,不送。”
“那……”七海还欲再说,被三井抬手止住了后面的话。
仙道彰亦不再多言,微微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种植阿芙蓉的花,不同寻常的双手,指尖灼伤的痕迹,那种苦涩的甜味……
他信手摘下一朵尤带露珠的红花,放在鼻端轻嗅——嘴角勾起一弯玩味的笑来。
一定没错了。
阿雪吗……?那么,究竟是她……还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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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俊美的和尚独立于雨后的山野,垂目颔首,拈花微笑。
相田彦一牵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赏心悦目的一幕。他感激涕零,瞬间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