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大营的中军大帐中,从一大早起,袁绍就在与手下文武们计议着军略,可直到天时将午了,却依旧没能议出个结果来,倒不是畏惧连败于渤海军之事实,而是幽州的局势突然起了变化——原本都已在急撤之中的三路黑山军突然停止了撤军,并掉头汇聚到了上曲阳,聚兵十余万,摆出了一副要与冀州军争夺幽州之架势,如此一来,该先破哪一路之敌就成了道摆在冀州军面前的一道棘手之难题。
头疼,无比之头疼,自打起事以来,凭着四世三公的家世名望,袁绍可是顺风顺水惯了的,尽管也曾败过几回,可总体来说,冀州军在面对公孙瓒与张燕两部之际,向来是攻多守少,稳稳地把握着战略上的主动权,此番更是一举剿灭了公孙瓒这么个大敌,本该是一场辉煌无比之胜利的,可自打公孙明这个黄口小儿突然冒了出来,一切就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己方连战连败之下,如今之局势居然有些个进退维谷了起来——张燕所部虽是悍匪流寇,可胜在人马众多,敢战之死士不少,不以主力前去迎战的话,闹不好便会被其趁机抢占了幽州之地盘,问题是主力若去战张燕,又有谁能率偏师挡住渤海军之兵锋?没见颜良都落得个狼狈而归之下场么,袁绍实在不敢指望其余大将能狠挫狡猾如狐般的公孙小儿。
“报,禀主公,公孙小儿突然率部撤离文安,正在高速南下,其意图不明。”
就在袁绍头疼脑热之际,却见一名报马浑身大汗淋漓地从帐外行了进来,几个大步便抢到了文案前,冲着袁绍便是一个单膝点地,气喘吁吁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
这一听报马如此说法,袁绍的脸上当即便露出了浓浓的狐疑之色,没旁的,如今渤海军与黑山军可是已成犄角之势,顶得冀州军难受已极,换而言之,随着渤海军的接连大胜,战役的主动权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中从冀州军手中溜走了,在这等形势下,渤海军显然没有急着撤军之必要,个中显然别有蹊跷,只是袁绍一时间也自猜不透个中的奥秘究竟何在。
“主公,公孙小儿生性狡诈,骤然撤兵之举必藏祸心,切不可不防啊。”
前番颜良所部之所以会中火攻之际,个中虽不无颜良本人自大之故,可郭图胡乱进言也是诱因之一,为此,败归之后,他可是被袁绍好生痛骂了一回,六大谋士之地位已有些不稳,为了挽回形象,今日之军议时,郭图可是表现得极为的活跃,此际也自不例外,这都没等袁绍开口发问呢,便已是猴急地抢了出来,朗声进谏了一把。
“嗯……诸公怎么看此事?”
饶是郭图表现得无比之积极,然则袁绍显然并未原谅于其,根本未对其所言加以置评,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了事。
“主公,某以为公则所言不无道理,依某看来,此必是公孙小儿以退为进之计,假意退走,实则是在等我军与黑山军死战,以便行卞庄刺虎之谋算。”
辛评与郭图皆是袁谭一系的骨干,彼此间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关系,自然是不能坐视郭图遭冷遇的,这便紧着从旁抢了出来,朗声将郭图所言往深里阐述了一番。
“仲治(辛评的字)此言大谬矣,那公孙小儿虽奸诈过人,然兵不过三万,无论我军与黑山贼谁胜谁负,皆非其所能撼动者,故,所谓的卞庄刺虎根本无从施展,依某看来,此獠突然撤兵,意在麻痹我军,妄图趁我军与黑山军大战之际,突然以奇兵袭我后背,其之用心可谓是险恶已极,不能识此者,皆庸才尔!”
审配本来就与郭图不睦,此番出征又因着郭图屡进妄言而险些丧了命,自是怎么都不想看到郭图又再受重用之可能,这都没等袁绍对辛评的阐述有所表示,便已是大步抢出了队列,毫不客气地便将郭、辛二人全都贬损了一番。
“你……”
审配这等尖酸刻薄之言一出,郭图登时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张口便要与审配好生辩驳上一回。
“正南所言甚合吾意,且说说看,我军当如何行了去方好?”
袁绍其实尚未看透渤海军突然后撤的用心之所在,可因着厌恶郭图之故,竟是公然支持了审配一把。
“主公英明,窃以为张燕不过流寇罢了,素无大志,手下也无能臣干将相佐,其部众虽多,然不过土鸡瓦狗尔,实不足为惧,纵使予其地盘,此獠也无治理之能,既如此,姑且让其些城池又何妨,倒是公孙小儿兵马虽不多,其志却是不小,若不早图,将来必成大患,故,某以为当得以一偏师稳守易京,以御张燕,主力则急速南下,先行剿灭了公孙小儿,而后再回师与黑山贼决战,如此,河北之地必可大定无虞也,有此基业,天下虽大,一统又有何难哉!”
审配的心胸虽不甚宽广,可军政之能却绝不算差,至少在大局观上还是颇有见地的,一番话说将下来,不单是袁绍颔首连连,帐中诸般人等也大多露出了欣然之色。
“嗯,好,何人敢为吾守易京?”
听得审配这般说法,袁绍的眼神立马便是一亮,也没再给郭、辛二人插话之机会,便已是兴致盎然地环视了一下帐中诸将,朗声便发问了一句道。
“末将愿请命为之。”
守城乃是苦差事,怎么都比不得战阵杀敌来得爽利,再说了,面对着十几万黑山贼的虎视眈眈,易京城显然不是那么好守的,正因为此,哪怕袁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