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骚人倒地一刻,苏景急急抢上,左手臂托住戚东来的颈子,刹那体触苏景心中一冷,脖子软得像根面条,塌塌的感觉。
人死之后尸身僵硬,脖子也是硬的;可是常人的脖颈也绝不会软成他这样子。如此不外一种情形:将死!无救将死。揽住戚东来同时苏景右手已然拿住了他的手腕,阳火真元流转如川,自苏景手指源源不断转入戚东来身内。
心冷,且沉,自己真元流入戚东来身体,苏景探得明白:他的命火呢,他的修为呢...他的生机何在!
不见了,统统不见了。三息作画,戚东来投入的是他所有一切。从修力到元力,从气意到神魂,从身体到性命。
戚东来已经一无所有,全都给了那副画。
命火已灭,再无挽回余地。
戚东来还未死,身处破灭边缘的垂垂老者,得阳火冲脉,身体微微一动,眼皮勉强撩开一道缝隙,目光浑浊得仿佛正在发臭的一汪死水:“你是...”
眼睛张开了,却什么都看不到;性命入画、三息苍老,精神损耗空空,一时间他几乎想不起作画之前事情。
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发生何事,可戚东来的样子...居然还在笑。牙齿不再了、口唇干瘪了,让他的笑容说不出的晦涩难看,从中土到三千世界,从一域到浩渺宇宙,从不存美丽的濒死一笑。
死前笑永远那么难看。不是他现在笑,而是做画前他在笑,苍老万年但未能抹杀这道笑容,保持了下来。
或许是回光返照,很快他的精神振作一些,想起了之前事情:“苏..景?”
眼睛睁得又大了些。可还是看不见,靠猜的。
睁眼却不见物,这让戚东来很不舒服。不舒服所以皱眉头。可那张脸已经干枯如即将腐朽去的树皮,才一皱眉。眉心处啪地一声轻响,他的皮肤裂开了,细细密密的裂璺,爬在皱纹间。
“是。”苏景应声。话刚说完,身边忽然阴风滚荡,幽冥间有人赶到,差官服侍、英武女子。顾小君。
见苏景怀中躺着个濒死老者,顾小君并不多问,直接对苏景行礼:“花青花与尤大人都在堂上,不好打扰。我赶来看一看...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也是一样。”
戚东来必死无疑。苏景救不回他。但即便苏景无力颠倒阴阳,至少还能为这个生平最讨厌的朋友安排好后事,动法行运时候心咒已转,命一对珠胎小鬼立刻赶赴阴阳司,去请人上来。不能是小鬼差妖雾那种角色,非得花、尤两位大判之一不可。
两人暂时都不得脱身,顾小君上来了。
苏景点点头,伸手指了指骚人:“戚东来将赴幽冥......”
化未说完,顾小君猛一惊:“他是戚东来?”
“骚...戚...”虚弱以极。有气无力,骚人奋力纠正着,怕是今生此世最后一次纠正了,他认真得很。
苏景继续道:“你若做不了主,就请尤大人来说话。”
做什么主?主什么事?苏景未说,但顾小君明白,应道:“游魂发落,须得依律,我的确做不了主,不过你放心,他不是普通游魂,褫衍海营救阴司主官、西仙亭维护轮回安稳,他都立下大功,功劳簿上有他名字...”说着,顾小君俯身,对着戚东来微笑道:“此去幽冥披红挂彩,受万鬼膜拜、受百官敬礼,待会我们下去、享福去!”
对身后事,戚东来似是不怎么在意,他眼中只有浓浓黑暗,看不到顾小君的笑容,是以未做回应,口中的话是对苏景说的:“莫耶时和你说过,灵犀领悟的莫名其妙,造化入手的莫名其妙...现在倒是大概明白了,原来是时候到了,不悟不行...时候到了啊,该做第二件事了。”
两件事,哭三次的第二件事,师尊嘱托:照顾好师弟。
戚东来的话全无道理可言,苏景无以应。顾小君未离开,分神一道传讯幽冥中的接引鬼官,摆排场、结华彩,准备隆重相迎一位要紧人物入幽冥!
多少年了。就连阴司鬼官都不记得多少年未动用这等排场了。
花青花说过,阴司并非无情地,只因铁律绕不开!
律允时再看幽冥情意......
戚东来突生急变,天魔宗上下无一人过来相探。从老魔到小徒人人都在全神关注蚩秀与莫名老道的恶战。关注则已,可是戚东来这边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同门又怎会不知。
都知,但仍无人过来探望,偶尔几道目光望过来,内中仍是说不出的厌恶,嫌他连死都不会挑时候,此刻魔君与仇敌交战正酣,谁有心思来管他。
苏景只觉堵心,无以言喻地堵心。而堵心之下便是怒火冲腾,向魔宗!
眼睛看不到了,身体几乎再难动弹,戚东来却能领受苏景的情绪,似笑言却更无奈:“不必动怒。憎厌足够、不要怜悯,我自己选的,正正好。”
话说到此,前方战场情势突变,岐鸣子长剑七转,便如溪路七曲,折折相连扣扣相绕,而七曲过崎岖过,当‘溪路’重新平坦、当‘溪水’再度从容时,满天魔焰尽数散去!
何止黑色火焰,就连乾坤中的血红颜色、血腥味道也消散一空,剑七曲,转出的是一片风轻云淡。
至此,即便才刚入门三个月的小小魔徒也能看出来了,魔君必败无疑!
己身化乾坤,乾坤为剑所夺即是身魄为敌所摄,自有什么本领也施展不来,只剩死路一条。
但‘风轻云淡’仅在瞬瞬,天穹间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