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渚合十,如实回答:“三十年前得大领悟,想走随时能走,只因碑林琐事牵绊,迟迟不曾的动身。”
大喜也大惊,苏景以离山之礼致敬:“恭喜大师!”
想走随时能走,走去哪里,成佛去!但‘飞升’事还能拖延么?苏景惊诧。
鳌渚给出解释,飞升了就的走,不是想拖延就能拖延的,不过西海碑林群鳌身负真龙血脉、敖家传承,他们手上有几件古时神龙传下的宝物,其中一件遮仙镯可封灵闭气,能让鳌渚在证得菩提后继续逗留人间十甲子。
三尸又插口了:“鳌老爷啊,佛祖讲究四大皆空了无牵挂,你这成佛了还掂着自己那一大家子...这一来不应该;二来...心有牵挂你怎么成的佛?你身上的佛光别是假的吧?”
西海来的大佛笑而摇头:“普度众生算不算得宏愿?若再无牵挂,何来愿望。天空地空佛亦空,但真正空空、再无一物了又何谈存在?若空寂了了,佛祖何在?”
“佛空但佛在,因‘空’后还有‘明’。‘明’即为见真我...天空地空佛不空,天静地静佛不静...因佛唯独真,是以无需静。不讲‘明’只说‘空’,非佛法本义。”
“凡人牵挂,油盐酱醋;佛也有牵挂,但佛的眼中收纳宇宙,他的牵挂更高远...佛劝人,不是劝人‘做人不如做佛’;佛度人,不是度人‘你们都来像我一样’。从始至终,佛只是再给人讲一个道理:空后有明,舍是为求,无需人人都去普度众生,只消人人都能度了自己,自然众生普度...明白了?佛是说:人人都能做自己的佛。”
“佛看宇宙星辰,人看柴米油盐,既得空明,我非宇宙佛,我做我的佛。星辰宇宙何异柴米油盐。我为真所以我牵挂,茶米油盐就是宇宙星辰,有何不可?”
已经领悟菩提滋味的和尚打起机锋来不是开玩笑的,三尸五长大士被鳌渚说得六目发直。愣愣无语。到底还是雷动资质更高些。片刻后试探道:“就是...你用看宇宙星辰的眼界去看柴米油盐...然后你就悟道了?”
“中!”鳌渚扬手去拍自己满是肉髻的头顶,啪啪响,喜不自胜。
因为还没‘走’。所以算不得真正佛,鳌渚动驾时仍是暴雨惊雷的动静,这场暴雨下在人间,可他短短几句说法,也如一场暴雨...直接浇进劫云中墨十五的心底,寒冰似的冷。
“老衲正在海底给重孙儿剃头,”鳌渚的机锋打过瘾了,开始好好说话:“忽见天月有变,动一道灵识探看才知苏景大士演法......”大鳌是好心,后来见到墨十五变化惊人,生怕苏景吃亏所以腾起雨驾赶来帮忙。
话刚说完,突兀一阵飓风自北方猛吹过来,风之猛,连鳌渚的云驾都微微一晃,风寒、且腥,凶气昭彰!
在场普通修家不觉什么,沈河、高英杰、老蛤、大鳌、苏景和戚东来却同时眯了下眼睛,只有他们能探知这道凶威何其残暴,风过处、仿佛生锈铁刃擦身而过。
还有一人能探知:墨十五。她的感觉更明显,其他诸位在场高人只觉‘擦身过’,她却觉得刮骨痛!那剧烈疼痛来自神髓深处,只因北方兴风之人将自己的凶气大半指向墨十五!
不是动法,只是扬势。
风散时,大漠奇寒,整座燥热沙漠都因一人入场变作冰天雪地。
风散去,年轻男子显现身形,长发、长袍、长眼睛,小白脸。
小白脸看了看血云,望向苏景:“回来了?”
免不了,苏景又是一次惊喜交叠:“你这修为怎么来的?”
小白脸不耐烦,他中断修行急行万里,不是来叙旧聊天的:“用帮忙?”
“不用。”苏景笑而摇头,重重惊喜之下他都快把墨十五忘记了:“你怎么......”
后半句才说三字,腥且寒冷的飓风再起。“不用帮忙我回去了。”小白脸竟真没半字寒暄,转回身驾风就走。
“小相柳,别急着走!”三尸扔出童棺要追,九头蛇修为暴涨,其中必有好故事,不听个明白三位矮大士可不甘心。奈何相柳跑得太快,待三尸跳上童棺时候他早都不见踪影。
小相柳前脚刚走,正东方向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咸不淡不轻不重,问苏景:“喜相逢、和头酒么?好半晌,你到底打不打她。”
话声响起前她都未察觉又有人入场,个个都是要命大敌,哪敢再掉以轻心,急忙将一道真识向声音出处打去,想要探一探来人根底。不料她的真识才送出去,那人一挥手,就像轰苍蝇似的,直接将墨十五递过来真识打了个粉碎,同时此人做声冷笑:“腌臜东西,再望我一眼,便剜你双目。”
三尸喜滋滋,拈花开口:“启禀尊者,最好莫再看他,此人名唤叶非,修行世界中有句话:剑出离山、道起天元;叶非此生、言出必践。”
来人脸上有道疤。
而在挥手打碎墨十五的真识后,叶非面上忽然显出了失望之色:喜好垂钓之人,忽然鱼鳔急沉杆线紧绷,大喜,片刻后起杆发现钓上来只破鞋...大概就是这样的神情了。
再不催促苏景一句,叶非口中喃喃:“原来这等货色,难怪相柳转头就走...比着天理差远了啊。”
言罢转身就走。但是才走两步他又站住身形,回头望向沈河:“掌门人,不来抓我么?”
沈河一笑:“我已时间不多,至长...三个甲子。”
叶非仔细看了看沈河,一点头:“足够了,何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