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又过去了一个月,转眼就到了七月中。
这年的七月又是奥热难耐,即便是坐在那里不动,身上也能闷出一层油汗来,黏糊糊地闷在皮肉上。
伍彪穿了一身满是窟窿的单褂,坐在院子的阴凉处躲着太阳,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修着打猎用的家伙。两个多月没用,木的松了,铁的锈了,可得好好拾掇拾掇了。
庄善若正端了一碗凉茶从厨房里出来,忍不住嗔道:“你还拾掇那东西做什么?赶紧扔了,省得等会伍姨从张家回来看了堵心。”
“嘿嘿!”伍彪抬起胳膊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子,露出来的两条肌肉紧实的膀子沁出油油的汗,“扔了做什么,没这些家伙,还怎么上山打野味?”
“还上山?”庄善若将一碗凉茶放到了窗台下,“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地里收的那点子麦子也刚够一家子的吃用,若是还想娶上媳妇,可不得上山打打野味卖到城里的馆子里,凑些老婆本儿?”伍彪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起头笑嘻嘻地开起了玩笑,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哪里学得那般油嘴?”庄善若将那碗凉茶送到伍彪手里,“赶紧喝了,去去暑气!这日头毒得很,倒是比那年还要热些!”
“哪年?”
“前年!”庄善若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她出阁的那年。天气也是那般地奥热,她还记得顶了大太阳随王大姑进城,抹着热汗吃羊杂汤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却又恍若隔世。
伍彪也没细问。低了头一口将那碗凉茶喝尽,抹抹嘴巴:“这是什么茶,苦苦的?”
“熬的金银花茶。”庄善若自然地接过茶碗。
“怎么不熬酸梅汤,那个又酸又甜,吃着也爽口。”
“酸梅汤是收敛之物,我怕你那伤口刚好没多久,喝了那个不好。”
伍彪摇摇头。撩起裤管,露出小腿。将那伤口展示给庄善若看,道:“善若,你怎么和我娘一个口气?这点小伤有什么要紧的,又不是真的缺胳膊少腿的。”
庄善若仔细一看。伍彪的小腿肚上留下了两寸长三寸宽的丑陋伤疤,比旁边的皮肉生生凹下去一些,上头的皮肤虬结成一团,唏嘘道:“丑就丑点吧,至少这腿是保住了。”
伍彪嘿嘿笑了两声,将又清又亮的眼睛落到了庄善若的脸上:“若是这腿没保住,莫非你就不搭理我了?”
“腿没保住,还搭理你做什么?”庄善若嘴角噙了笑,一扭身要走。
伍彪却眼疾手快地拖住了她的手臂。饶是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庄善若还是端端正正地穿了一身浅绿的半旧衣裙,只将袖子略微往上挽了挽。
“你做什么?”庄善若不禁有些娇羞,将目光飘到半开的院门上。虽然伍大娘不在家,可是与伍彪肌肤相亲,还是让她很有几分不自在。
“你不搭理我,自然我来搭理你了。”庄善若那微微着恼的脸色,让伍彪是越看越喜欢。
“你哪愁没人搭理?”庄善若忍不住说了俏皮话,一把将手臂从伍彪的手中抽了回来。
伍彪笑笑。道:“我娘昨儿又说了,要我赶紧地将事情定下来。这房子也刚刚修好。再添置些家具,缝几床被子,赶紧的就把喜事办了。”
庄善若神色一黯:“那你找她去!”虽然知道伍彪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可是心里到底还是不痛快的。
伍彪讨饶道:“春娇虽好,我也只将她当妹妹,从没起过别的心思。而且,我又哪里配得上她呢?”
这话庄善若又不爱听了:“你配不上她,我倒还配不上你了呢!”
伍彪急了,赶紧解释道:“善若,我不是这个意思。春娇是小刘郎中的未亡人,我每次一见到她,就想起受过小刘郎中的种种恩惠,敬她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什么别的心思。”他急得脸膛紫涨,说话也不由得结结巴巴起来了。
庄善若看他那副窘样,忍不住扑哧一笑:“你急什么?你越是着急,便越是心里有鬼!”
伍彪苦笑连连:“善若,你这可就不讲理了。我三番四次要和我娘说出实情,还都是你拦着不让讲。若是一开始就讲清楚了,哪里会这般尴尬?我看春娇若是你不在,也不大敢过来了。”
庄善若强笑道:“现在不是时候,已经拖了这许久,也不怕再拖几日。”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庄善若故作轻松地笑笑,转换话题道,“你身上这件褂子是从哪里翻出来的,难为你还穿了,差点就快被洗烂了。我给你再做两件替换着穿。”他那件褂子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洗得又薄又透,上头大窟窿套着小窟窿的。
伍彪扯扯身上的褂子,满不在乎地笑笑:“这样穿又凉快又自在,费那些劲儿做什么?倒是你姑妈的镯子,得想办法赶紧赎回来才是,这是她老人家留给你的念想,落在外头终究不好。”有次刘春娇与庄善若聊天的时候说漏了嘴,被伍彪听见了,便成了他的一桩心事。
庄善若下意识地摸摸光秃秃的手腕,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缺的就是银子。
“唉,你买了药也就罢了,买什么老参。我这身子骨,就是吃萝卜也长力气。”伍彪摇头,那人参只切片煎水吃了一次,他就再也不肯吃了。
“你就会说嘴,忘了那时候烧得有多骇人了?若是你不将身子养好了,后半辈子我靠谁去?”这是庄善若的情话了。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