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庄的村北与村东相距不远,庄善若问了几个人才打听到刘存柱的家。
如果说村中是连家庄富庶的集中地,村东是平穷破败的聚居地,那么村北住着的便是连家庄里最普通不过农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可是日子也很能过得下去。
刘存柱家便是这样的一户农家。
庄善若站在刘存柱家青石围成的半人多高的围墙外,踮起脚尖便能看到他们家砖石垒成的三间正房,两间偏房,虽然不够美观,可是看起来又结实又干净。院子里见缝插针般地种了几株低矮的桃树李叔,都不是结果的季节,倒是将枝杈都修建得齐整。墙角垒了个鸡窝,一只老母鸡带着小鸡正在院子里啄食。
庄善若心里有了个底,这是一户会过日子的勤谨的人家,就是不知道和春娇是什么关系。
她轻轻地拍了拍门:“有人吗?”
母鸡扑棱棱地扇了扇翅膀,传来轻快又利索的脚步声,院门打开露出一张平和朴实的脸来,含了笑问道:“找谁?”
庄善若见她年纪四十上下,打扮得干净利索,很是有几分好感:“请问,这是刘存柱家吗?”
“可不是?”
“你们家有没有个叫刘春娇的?”
那妇人一听,立马将半开的院门大敞,上下打量了庄善若两眼,道:“呦,你可就是许大嫂?”
“嗯。”
“刘存柱是我当家的,春娇是我远房侄女。”刘大娘热情地将庄善若迎进来,“听说前几日春娇还闷声不响去你家找你了,可是不巧你又不在。”
“刘大娘,我昨儿刚从县城回来。”从来没听说过春娇在连家庄有亲戚,虽然刘大娘看着很热情,可毕竟是远房亲戚,为什么春娇好好的自己家不住,却住到别人的家里呢?庄善若觉得有些不安。赶紧又问道:“春娇,她在家吗?”
“在,在!怎么不在?住过来十来日了也就找你那回出过门子,其余的时间都窝在房间里不出来。就是吃饭也是给她另作了送进去的。”刘大娘朝西厢房呶呶嘴。
庄善若神色一黯,都过去这么久了,春娇竟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她这几个月疲于应付,也抽不出精力去关心她。
“我来找春娇说说话!”
“那敢情好,这孩子我以前也常常见,生了一张喜庆的脸,成日里是一副笑模样,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唉,现在也不说不笑的,若是原先春丽还没出阁倒还好。她们姐俩还能凑在一起说说话,现在家里就剩我们两个老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着。这事劝又劝不得,提又提不得,只得靠她自个儿了!”
庄善若听话听音。原来刘存柱两口子只有个女儿叫春丽的,前两年嫁出去了,家里就剩下老两口了。
刘大娘看来是个爱说话的,憋了一肚子的话无人可说。
“春娇,春娇,快出来,看看谁来了?”刘大娘冲着西厢房紧闭的门窗喊。
西厢房里没有动静。倒是老母鸡听了响动,将一群小鸡带到墙角去了。
刘大娘有些尴尬,讪讪地冲庄善若解释道:“这孩子不爱搭理人,常常整日里也就在房间里呆着做针线。”
庄善若心里明白,刘春娇之前说过要给刘昌缝一套四时衣裳捎过去,看样子是还没做完。
“春娇。春娇!”刘大娘略略提高了嗓门。
“我进去就好。”庄善若善解人意地道,“大概是做针线做得入了神了,没听见也是有的。”
正说着,西厢房的门“嘭”地一下被人打开了,似乎开门的人带着一股子怨气。细碎轻飘的脚步声,一只白得透青的手伏在门槛上,有人不耐烦地道:“表姨,叫我做什么?”
庄善若愣了愣,刘春娇累月地躲在房间里,一张脸捂得很白,不过这种白不是健康有光泽的白,而是像是敷了厚厚一层劣质铅粉似的死白。
庄善若不由得脱口而出:“春娇!”
刘春娇这才抬起眼皮,像是不习惯屋外刺眼的光线,先是侧了头眯了眯眼睛,这才看到庄善若,惊喜从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善若姐!”
庄善若疾步上前,握住了刘春娇的双手,她的手是又干又瘦,能感受到拇指食指上被针线摩挲出来的茧子。
“春娇,你可都还好?”庄善若这话一问出口便后悔了,她好还是不好,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见。
刘春娇穿了身半旧的夹袄,梳了个寻常的发髻,手上头上一件首饰也无。脸庞虽没有以前那么圆润,可也不像在榆树庄的时候瘦削得可怕。本来就大的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可是挂在她现在的脸上却是显得大而无当,幽深的眸子里雾蒙蒙的,让人看不清装了些什么东西。
刘大娘也上前几步,有些讨好地道:“春娇,许大嫂来看你了,她昨儿刚从县城里回来。”
刘春娇冷淡地瞥了刘大娘一眼,似乎是嫌她多话。她拉了庄善若的手,轻声道:“善若姐,我们进来说话!”
刘大娘笑道:“好好,你们姐俩怕是好日子没见着了,先说着话,我去准备些茶水点心来!”
庄善若客气地道:“有劳刘大娘了。”
刘春娇却只是淡淡地瞟了刘大娘一眼,拉了庄善若进西厢房,将门合上了。
庄善若心头闪过一丝异样,却没有想太多。
门一关,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庄善若环顾了一下,虽然只是厢房,但还是挺宽敞的,农家该有的家具都备齐了,一张木床占了房间最显著的位置,铺了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