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终究还是在缘来包子铺歇了一夜。
第二日她朦胧中被菜刀剁肉的声音惊醒,恍惚中竟不知道身在何处,呆了半晌才清醒过来。
推开窗子,一股清新的空气携裹了沁凉的水汽迎面而来,不觉让人神清气爽,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竟透透地下了一场秋雨,将微露晨曦的天空洗濯得如明镜一般。
庄善若赶紧穿戴好衣裳,来到厨房。
小小的厨房用温热鲜香的滋味将整个县城温柔唤醒。
“芸娘姐!”
“呦,你起来了,怎么不多躺躺?”芸娘挽了袖子,系了围裙转过身来,手上还拿着一把沾了肉沫的刀。
庄善若不由得有些羞愧,道:“我都痴睡了这许久。”说话间挽了袖子,净了手,准备帮忙了。
芸娘笑:“昨晚那酒我只不过打了半斤,倒是有三个喝醉了。你自不消说;贺六也叽里呱啦地聒噪了一个晚上,吵得我脑仁疼;还有小伍,他的酒量虽不济,可才喝了三两杯那脸就红成个关公样,我还是头一回见。”
庄善若闻言,不由心跳了几下,讷讷地问道:“他们人呢?”
“贺六还在睡,他爹和小伍一早出去买刚宰杀的新鲜肉去了。”芸娘暗自觑着庄善若的脸色,微微笑道,“这面我揉好了,搁那醒得差不多了。我也不客气,你帮我包几个包子,我来拌馅儿,也好赶紧蒸起来了。”
“哎!”庄善若略一思忖,将上回芸娘教授的捏十八个褶子的方子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这才动手包了起来。
芸娘将一碗馅儿放在庄善若的手边,看她包第一个的时候还有些生疏笨拙,待到包到第三个的时候就已经很是有模有样了。不由地点点头,笑道:“你这算是出师了,有你这样的徒弟。当师父的可算是省心了。”
“我不过学个皮毛,滋味都在这馅儿里呢。”庄善若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馅儿,闻着好香呢。”
“黑木耳猪肉馅儿。前两日卖得好,今日再包上几笼。”芸娘扭过身子涮了涮大锅里的水,将蒸笼坐了上去。
庄善若将馅儿放在鼻子下细细地闻着,道:“闻着是有新鲜的肉香,还有木耳香——可是,又不顶像,又像是杂了别的滋味。”
“善若,你这鼻子倒是灵。”芸娘得意地道,“你想想若是单单靠十八个褶子的外皮,还有这么简单的馅料。包子张怎么能发展得这么快呢?”
庄善若恍然,想起伍彪和她说过的,包子张的包子滋味鲜美是有秘方的,这秘方怕是就在这馅儿上。
“你若是想学,等得了空了我再教你。左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庄善若赶忙推辞,这是人家的祖传秘方,哪有外传的道理。
芸娘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子,不过是费心功夫罢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前面厅堂粗重的脚步声。
芸娘正往灶膛里添柴禾,头也不抬地道:“你贺三哥他们回来了。”
果然。踢踢踏踏地一阵脚步响,贺三与伍彪两人各自扛了一袋东西往厨房里搬。
“呦,善若也在。”贺三歪歪头示意自己的妻子这袋子该往哪里搁。
芸娘赶紧给他指了个地方。
厨房狭小,伍彪倒是扛了一袋面口袋,进也不得出也不得。
庄善若赶紧扎了两只沾了面粉的手从厨房里退出来,伍彪冲她一点头。微微扎了马步,肩头往下一倾,一口袋面粉便下到了墙角。
“赶紧洗洗手,吃饭了。”芸娘嘱咐道。
贺三伍彪两人回到厅堂,芸娘手脚利索地从碗橱里拿出温热的鸡蛋饼、稀饭和咸菜之类的。
庄善若奇了:“怎么不吃包子?”
芸娘掩了嘴笑:“傻妹子。你当那包子是啥好东西,日日吃都吃腻了。下午卖不掉的包子,不好再卖,少不得自己解决了。晚饭吃,第二天早饭又吃,直吃得肚里泛酸水。”
庄善若倒是没想到这茬,看来经营一个包子铺也不容易。首先预估一天的买卖就是一门大学问——少了,不够卖,多了,又处理不了。
芸娘打发贺三伍彪两人在厅堂吃早饭,自己却从碗橱中拿了两只重新热过的陈包子,就了一碗茶水,四五口吃下,然后便和庄善若一起包包子了。
“等黑木耳猪肉馅的包子蒸出来,你尝尝滋味,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芸娘手上利索,捏包子就像是变戏法,转眼就是一个。
“唔。”盛情难却,庄善若只得应了,却不知道还有多少只陈包子等着芸娘用来果腹。
“你一晚上没回去,你家老太太怕是心里头又要嘀咕了。”芸娘皱了眉头,道,“等忙过了早上这茬,你赶紧和小伍一起回去。”
“哎!”庄善若嘴上应着,心里却另有主意。她和伍彪在童贞娘眼中早就是瓜田李下,若是再一同回去被撞了个正着,那岂不是正中她下怀吗?
“我看小伍倒是着紧你得很。”芸娘故意说笑道,“我还只当他们三兄弟一个样,个个粗糙得很,还庆幸生了两个小子,要是闺女的话,还不知道被拐带成什么模样?”
庄善若想起昨夜伍彪毫不避讳的灼灼目光,后耳根不由得有些火辣辣起来,她有点呆不住了,佯装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道:“这火有些不旺了,我再加把柴火。”赶紧窝到灶下,连接塞了几根劈柴进去,没想到火反而变小了。
芸娘见庄善若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暗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