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吊?
庄善若这才留意到喜儿细细的脖子下有道殷红的印子:“你莫做傻事,你不愿意,你娘难道还能逼你?”
喜儿低了低头,掩住了脖子下的那道印子。
那日她趁家里没人,偷偷地解下了腰带在房梁上上吊了。没料到只剩一魂一魄之际,三胖嫂却提早回来了,赶紧的是又掐又捏又揉,总算把只剩半口气的喜儿救回来了。
三胖嫂眼瞅着喜儿活转过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关了房门,也没去数落喜儿,更没去安慰喜儿,反而是膝盖一软生生地跪倒在自己闺女面前。
将怀喜儿的艰难,生喜儿的辛酸,养喜儿的苦楚,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地说开来;又将许三如何的窝囊,如何的让人看不起,又如何的连带家中的妻女让人轻看,添油加醋地说了又说;再将二太太如何慈悲,如何大度,如何允诺的,悉数说来。
喜儿哪里受得住这些,一腔的委屈,满肚的绝望,没等三胖嫂将鼻涕眼泪抹上另一只袖子便化解了大半,只觉得自己不孝忤逆了。
末了,三胖嫂又哽咽着道:“喜儿,娘知道你的心思。老话说得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原先娘也动过那个心思,可那时候的许大郎刚得了秀才,他家的生意也正做得好,即便是你给他做妾,他必然也不会委屈了你。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许大郎又痴又傻。连他明媒正娶的正经媳妇都不待见他了。你还上赶着要嫁给他?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念旧,可是又忒年轻了些。难免糊涂。说到底,也还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若是娘回来的晚了半步,你这一闭眼去了,他许大郎若是能为你哭上一声半声的,也不算委屈了你——可是。他终究待你怎样,你心里也是知道的。往日里有个连双秀,倒也罢了;眼面前的一个庄善若看着清清淡淡,可手段好得很,将许大郎攥在手里紧紧的,他哪里还有空去看你一眼……”
喜儿被说得自惭形秽。
三胖嫂趁热打铁:“男人长得俊不俊不要紧,要紧的是可靠不可靠。娘是过来人,哪里还能害了你?二老爷虽然年纪是略微大了一些。可胜在持重,你在他书房当了这些日子差,可有见他发过火?”
喜儿面色凄苦。
三胖嫂下了最后一剂猛药:“罢了罢了,你还当娘诓你。你知道我和你许家婶子不对付。不过,若是那许大郎真心愿意娶你,我也不用她来求我,亲自跟二太太告了罪,将你送到许家去!”
……
“喜儿。喜儿……”
喜儿一个激灵,抬头看向庄善若,这双眼睛像是被猎人追到走投无路的小鹿的眼睛。凄惶无助。
庄善若想着该怎么让喜儿明白,感情是一回事,日子又是另一回事:“许家可大不比以前了,大郎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许家老太太也素来不是温和待人的性子……”
“大嫂,你莫说这些!”喜儿眼睛一闪。急忙道,“这些我都知道!”
“留在宗长府上不算好,可也不算是太差。”庄善若仔细一想,若是抛却喜儿对许家安的痴情,给许家安做妾倒不如给许德孝做妾,至少能护得一家子周全。
“不!”喜儿急急地分辩道,“我不稀罕那些,我宁可陪着大哥吃糠咽菜!”她情急之下声音略大了些,赶紧在老柳树后把单薄的身子缩了又缩。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回去找你大哥说说。”
“善若姐!”喜儿冰凉的手攥住庄善若的手腕。
庄善若心里吃惊,她从没听过喜儿这般叫过她。
“善若姐,从我第一次见你,我便羡慕你!”
羡慕她?是羡慕她是许家安名义上的妻吗?
“娘从小便告诉我,男人是树,女人是藤,女人只有依附男人才能过活。只可惜我爹是一棵歪脖子树,她那株藤即便是再犟也犟不到天上去。”喜儿目光闪烁,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神采,“善若姐,见了你我才明白,女人也可以自个儿当自个儿的树,想抽多高便抽多高,枝干想伸到哪里就伸到哪里。”
庄善若不由动容,也用手握住了喜儿的手:“喜儿妹妹,你若是愿意,你也可以?”
“我?”喜儿不自信地摇了摇头,苦笑道,“善若姐,你是一棵能开花的树,而我,连藤也算不上,不过是菟丝子罢了!”
庄善若从喜儿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惧,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劝慰这个被推到命运分岔路口的少女。
她和她原来并没有什么交集,两个身份卑微的农家女,因为一个男人,而被推到了一起。
这个男人,她想远离,而她却想靠近。
生活充满了不可预期的讽刺,她这个名义上的妻要替名义上的夫纳一个死心塌地的妾。
过了晌午,柳河旁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春天来了,柳河水又重新丰沛起来了,养了一冬的鱼儿勾着村里人的眼,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人拿了网来河边捞鱼。
庄善若决定长话短说:“喜儿,我这番回去和大郎商量商量,也让你家玉姐和老太太说道说道。不论是好是歹,你都千万莫要再做傻事了。”
“嗯!”喜儿舍不得松开庄善若的手,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赶紧回去,别让你娘发现了。”
喜儿闻言浑身一颤,赶忙低了头走了几步。
庄善若想了想又跟上去,低声道:“若有消息,我让我表哥给你递个信儿。你这几日不要老窝在书房,